陛下膝下荒芜,朝中百官自然心焦,这她也是知道的。
不过她知道再过不久,宫中的丽妃和另两名位份不高的嫔妃会先后传出喜讯,及至上辈子她死前,宫中已经有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
想来这辈子就算不会完全一致,但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才是。
五公主生产那日,唐筠瑶闻讯便赶了过去,听到从产房里传出五公主那一阵阵痛呼声,脸色也有几分发白。
妇人生产竟是这般痛苦的么?
阮氏注意到她的脸色,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先回去吧!离孩子落地还得等,你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先回去,这个时候绍廷想来也快要回府了。”
“听你娘的,回去吧!”王氏也道。
“回去吧!孩子生下来的话一定头一个便让人告诉你。”林氏亦道。
唐筠瑶想了想也是,再望望站了满院的人,唐淮勉、林氏、阮氏、还有好些个她瞧着面善却一时又叫不出的妇人,甚至连宫里的太医也在候命,屋里也有宫里派来的得力接生婆子,她确是没什么帮得上的。
“那若是有什么事,你也要让人跟我说一声。”她不放心地道。
“好,娘都知道了,回去吧!免得绍廷回府后找不着你。”
唐筠瑶望了一眼白着脸背着手来回走动着的唐淮勉,而后又望望紧闭的产房门,这才告辞离开。
刚出了二门,迎面便看到皱着眉一脸凝重的唐淮周。
“你这是打哪儿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惊讶地问。
“从家里过来的。”唐淮周回答,顿了顿,又道,“我出门的时候,爹从外头回来。”
“那你是被他逮住训了一顿?”她揶揄道。
“他若是训我一顿倒好。”唐淮周叹气,“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带着满脸怒容归来。你也是知道的,老头子就是只笑面老狐狸,纵然心里再恼怒,表面也绝对让人瞧不出半分怒意,似今日这般当真是平生罕见。”
“这还不只,他还失手砸了书房一只青瓷花瓶,如此失态,可见被气得不轻。”
“而且……”唐淮周一双浓眉拧得更紧。
“而且我瞧着他倒像是心里积了怒火无处发泄的模样。”
“可知他从何处回来?”唐筠瑶问。
“我特意打探过了,爹爹从岳父处离开时神情还是如常,去了一趟畅听楼回来之后才变得如此。”
畅听楼,芳宜?唐筠瑶一下子便想到了关键之处。
“他去见那个前朝余孽芳宜了!”唐筠瑶冷下了脸。
“那个余孽必定跟爹说了什么,能把他气成那般模样,也只有关于……”唐淮周望着她,意有所指。
“关于我的事。”唐筠瑶冷笑。
老头子是城府极深之人,能把他气得失了往日的冷静,也只有事关他最看重的家人之事,而芳宜能牵扯上的,也只有她而已。
“那贱妇从一开始便没有机会接触到你,伙同当年的妖道意图对你所做之事也失败了,能说什么刺激到爹爹?”唐淮周一时想不明白。
“自然是说些她妄想中之事,爹爹纵然清楚知道那些话都是假的,可关心则乱,情绪上自然难免会有起伏。你要知道,那芳宜被折磨了这般久,离疯也差不了太远,乍一看到仇人出现,自然是什么恶毒的话都敢说。”唐筠瑶冷冷地回答。
“哥哥,你帮我想个法子,我要去见她一面。”
“你想做什么?”唐淮周不答反问。
“自然是去戳破她的美梦!让她今后连白日梦都作不成。”
唐淮周一听便明白了:“你等着,我来想法安排。”
诚如唐淮周打探到的一般,唐松年确是去了一趟畅听楼,看到了已经被折磨得几欲疯掉的芳宜。
这几年来,她每一日都听着百姓对荀氏皇族的各种谩骂,舞台上上演的每一幕戏,都把她的父兄描绘成十恶不赦、德行败坏的无道昏君,引来观众一阵阵破口大骂。
初时她还能强作冷静。不过一群刁民,历朝历代都有,若是荀氏一族重夺回江山,直接把他们打杀了,杀鸡儆猴,自然再没有人胆敢妄议皇族了。
几乎所有观众,都用尽平生所知最恶毒的话语去咒骂她的父兄,咒骂荀氏皇族。她的强作镇定也渐渐被这长年累月的咒骂所撕裂,疯了一般尖叫着反驳,尖叫着咒骂回去。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理会她,更加没有人知道,在这座京城最热闹的戏楼里,还关着一名前朝公主。
她白天和外面观戏的百姓“对骂”,夜晚则一声声咀咒着让她过得生不如死的唐松年。
她每一日都活在天底下最恶毒的咒骂里,咒骂已经成为她唯一可以做之事。
“是你?是你?!你还敢来?你还敢来?!!”她疯了一般想要扑过去把眼前这个人撕成碎片,可全身却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唯有用那充满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唐松年也不在意,随手拂了拂衣袍,开门见山地问:“若是当年你们成功将小女之魂移入许家那姑娘身体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芳宜呆了呆,随即眸光大盛,整个人顿时陷入了癫狂当中,仿佛她当年真的成功利用唐筠瑶之魂,“救活”了真正的许汀若。
“怎么做?我会打小便培养她,把她卖到最杂最乱,也最肮脏的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让她自小便在后宅的污淖中摸爬滚打,见识所有的阴私事、血腥事,彻底摧毁她的天真,摧毁她的良知。”
“然后待她适应后再卖到另一户人家,重新再经历一回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让她一次次经历希望、失望、绝望,击溃她的自尊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