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顿饭的目的,是向裴庆承坦诚自己“坚决不嫁”的态度,但今晚气氛太好,她不想扫他的兴,也不想扫自己的兴,再大的事也得等她酒醒了再说。
入睡前,她只有一个念头:已经吃他两顿了,下次一定要她做东才行啊……
大元开车很稳,等李晓澄再睁眼时,人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她掀开披在身上的外套,看了眼时间,抱歉:“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沉了。”
裴庆承接过自己的外套放在一边,问道:“头会痛吗?”
她坐直揉揉眼睛,答道:“不会。”
裴庆承递来一只塑料袋。
她莫名接过,打开一看,解酒药、消毒水、创可贴,杂七杂八很沉的一袋。
低头去看自己暴露在外的后脚跟,只见一点凝固的血迹粘在丝袜上。
她既窘迫又感慨,这人也太过体贴了吧?
二人对上眼睛,她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刚刚。我按店员的推荐给你买了点,希望派得上用场。”
“我会好好用的。”李晓澄收下袋子,转而埋怨道,“大元,你怎么可以让你家少爷去跑腿?不像话,下不为例啊。”
大元憨笑,像是已经适应了她的张狂,从善如流应诺:“好的,李小姐。”
李晓澄满意地推开车门,但又被裴庆承叫住:“我送你。”
“不用了……吧?”
裴少爷已经下了车,让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将近十二点,小区里的大部分住户都已熄灯就寝。
老小区绿化好,高大的香樟树吞吃了一半路灯。风来时,树叶沙沙作响,阴恻恻得瘆人。
一只黑猫突然窜出来,把李晓澄吓了一跳,裴庆承默默将她护在身后。
李晓澄轻笑,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喂,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诶。”
“嗯?”
男人不解。
“这是我的地盘,本来应该由我保护你才对啊。”
裴庆承学她教训大元的样子板着脸,背着手身体向她一侧微微前倾,道:“下不为例。”
李晓澄嗤笑,他倒很会活学活用。
她定了定心思,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谢谢你今天招待的美景和美食,我的眼睛和肠胃很是受用。不过,我也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你我二人身份悬殊,别说结婚了,就算当普通朋友也有障碍。所以,我认为今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爷爷那里我会去说明的,希望不会给你带去什么麻烦。”
也许是拒绝来得太过突然,男人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是我不够好吗?”
李晓澄摇摇头,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很好,但我实在很惶恐。这大概就是三岛由纪夫所说的,或许是天生懦弱的关系,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裴庆承站在绕着飞蛾的路灯下,版型笔挺的长风衣衬得他玉树临风,他想了想说:“我能理解你的抗拒,但你所谓的障碍,是什么?”
李晓澄深吸一口气,被逼无奈,只好发挥自身所长,开始口若悬河:“所谓障碍,粗浅的解释就是:差距。你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你们王家追着族谱回溯能挖出五代以内上千号亲戚,而我生长在单亲家庭,唯一的母亲是个工作狂,这导致我性情古怪不善应酬。你虽然挥金如土,但胜在把事业经营得不错,而我只是个以写字为生的穷编剧,生活潦倒,为了一万块能抛弃自尊去相亲。如果这些理由还不足够,那么你给我一点时间,回头我列个表格给你。”
哦,对了,还是大元告诉她的,他随母姓。
裴庆承不但对她所诉观点不为所动,眸中还跳跃着危险的火焰,声音动人心弦:“我只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们完全可以结婚。”
嘴巴都说干了,对方却不依不饶,李晓澄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几近于哀求道:“裴先生,婚姻不是游戏,哪怕是游戏,我也玩不起。代价太昂贵,万一输了,我可就一无所有了。我不像你,我的身后只有三四个人在支撑我,他们虽然普通,但我并不想令他们失望。他们坚信我会获得幸福,如果我因为年纪到了,生活难以为继之类的理由而结婚,岂不是辜负了他们?所以,很抱歉这么草率地拒绝如此优秀的你,将来我极可能会后悔,但当下我只想这么做。”
裴庆承视线凝固,双眸锁定她沉默了片刻,勾起嘴角:“你的思路很清楚,我了解了。但我也想告诉你,我五代以内的上千号亲戚都很热情烦人,希望到时你不会被他们莽撞的拜访弄到抓狂收入虽有差别,但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我很支持你继续写作,并且对你为了一万块与我相亲的行为表示赞赏,你很明智,毕竟生存总是高于一切我的大家族也很欢迎你加入,嫁给我,从此你就是家世显赫的裴太太,你不但多了上千号支持者,还多了一个给你零花钱的人,何乐而不为?”
李晓澄瞠目结舌,现在的侨胞都这么溜的吗?
干脆把笔给他,让他来写剧本得了。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既然你也很坚持,那么我决定尊重你。”她转身面向他,指了指楼上亮灯的窗户,“我家到了,我们改天再议?”
“当然可以。”
李晓澄顿时松了一口气,朝他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