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烟莞尔一笑道:“你爹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史一氓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王梦烟往旁边走开一步说到:“你爹爹的话你当牢记在心,我呢,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别让我误了你的前程。”
史一氓这才听出王梦烟话里明显带着不高兴,心中一急,大声说到:“我爹爹说的不是你,你怎么会耽误我的前程?咱们俩人一起走江湖,岂不快哉?”
王梦烟心中一甜柔声说到:“我和你闹着玩呢,你这个傻瓜,还当真了,不过呢,我师父来了,专门来找我回去,我已经答应她了,师命不可违的,我须随师父回趟天山,不能陪你去云南了。”
史一氓急问:“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
“这辈子再也不见了。”王梦烟假装难过说到,没想到史一氓初涉情事,当真以为再也不见了,一把抓住王梦烟的手说到:“那就是不再见我了?为什么要这样?那我陪你一起去天山。”
王梦烟“呵呵”笑了起来,声音象银铃,象黃莺,悦耳动听,史一氓的话让她有如喝了一罐蜂蜜,她笑着说到:“傻子,怎么会不见你?等我把事情办完了立即回来找你,你接下来要去哪?”
史一氓这才长舒一口气,舒眉展眼地说到:“我想先去趟苏州看看朋友,然后直接去云南。”
王梦烟道:“好,到时我去云南找你。”
史一氓道:“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王梦烟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哪?好啦,我得走了,你多保重。”说完也不等史一氓说话转身向凤凰山方向急奔而去。
史一氓呆呆地看着王梦烟的背影消失在城门之外,这才转身顺着御街向码头走去。
杭州与苏州水系相通,相距不远,史一氓坐的船在水道里转了几个弯,远远地就看到了苏州城外高耸的虎丘塔,苏州灰色的城墙沿河道而立,高大的城门西侧即是苏州码头,史一氓没让稍公靠岸,而是让船顺流而下,直奔虎丘方向划去。
虎丘山是吴中第一山,素有来姑苏不游虎丘等于没游姑苏之说,虎丘山原名海涌山,吴王阖闾葬于此山,因白虎蹲其上而得名,山中有剑池一处,吴王阖闾死后即葬于剑池,据说临死时把扁诸、鱼肠等一千把宝剑陪葬于此,留下千古之谜。
虎丘山西侧的一处山坡上,十几座青瓦白墙围成的院落即是虎丘山庄,山庄呈环形分布,圆形围墙高有丈余,飞檐门楼,两扇黑漆木门镶嵌在白墙之上,门楼上挂着一块红匾,上书“虎丘山庄”四个金色大字。
史一氓顺着青石板路径直来到庄前,守庄的人见史一氓陌生,立即上来两人橫刀一架,厉声问到:“客官请留步,此乃私人静地,请报上姓名,来此何事?”
史一氓笑了笑道:“在下是贵庄陈氏兄弟的好朋友,烦请转告说史一氓拜见。”
守门庄丁冷冷地说到:“请稍等。”说完快步跑进庄去。
不一会儿,陈龙领着陈虎、陈豹、陈熊一起跑了出来,边跑边说到:“哈哈,贵客临门,我说今天早晨喜鹊一直在叫,请进,快请进。”
史一氓一抱拳道:“冒昧打扰,请多包涵。”
陈龙一把搂住史一氓的肩膀说到:“哪里话,求之不得呀,盼望已久啦,今天一定好好喝几杯,老四,吩咐厨房大块牛肉煮上,大坛酒热上,今晚闭门谢客,弟兄们都乐呵乐呵。”
陈熊答应一声直接去了后院,陈龙依旧搂着史一氓的肩膀边往大堂走边说到:“早就盼着老弟来啦,快进屋坐下喝茶说话。”
山庄的大堂是一座鸳鸯厅,建造得别具一格,中间一座顶天立地大屏风将大厅一分为二,两侧留有侧门,前厅是客厅,廊柱皆为方形,屏风上挂着一块匾,上书致爽斋,屏风上悬挂四块玉制挂画,分别画着梅兰竹菊。屏风的脚处摆放一只方桌,上面摆放两只景泰蓝官帽瓶,方桌两侧摆放两只太师椅,是主位,前面竖着摆放两排官帽椅,供客人坐。
后厅是饭厅,廊柱窗棂俱是圆形,屏风上也挂了一块匾,上书“和美厅”,地中央摆放着一个圆形大桌,大桌四周摆放了十余把椅子,屏上却是一幅山水画,是在木板上烫烙而成,整个大厅取方圆之意。
陈龙请史一氓坐在太师椅上,自己一厢作陪,陈虎陈豹则坐在侧边的椅子上坐陪。
陈龙笑着问到:“听说那伙人又去漕帮啦?兄弟与众位英雄没出什么意外吧?”
史一氓笑道:“当真凶险得很,好在没让他们得逞。”
陈龙道:“可喜可贺,当时我们也听说了,一直惦记兄弟的安危,有心前去援手,又怕漕帮多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苏杭不远。”
史一氓道:“多谢四位哥哥惦记,如今枪械已经分派下去了,还好没出什么乱子。”
陈龙问:“那兄弟下一步作何打算?”
史一氓道:“小弟这次来是专程来辞行的,我要去云南,我爹爹已经南下,我也将不日起程。”
陈龙道:“往南去是吴三桂的地盘,兄弟可要当心啊。”
史一氓道:“为国除奸,助朝廷平叛,虽死不辞,小弟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想念哥哥们,特来一见。”
陈龙道:“老弟深明大义,义薄云天,倒显得我们四兄弟小了,如有需要,当千里驱驰。”
史一氓道:“承蒙厚爱,如有需要定送信相邀。”转头环顾厅堂道:“四位哥哥好雅兴,有这么一个好所在。”
陈龙笑了笑说到:“四代相传这么点祖业,立足之本而已,老弟如果喜欢,请多盘桓几日。”
几人相谈甚欢,陈熊进来说到:“饭菜齐备,咱们边吃边聊?”
陈龙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站起来拉着史一氓的手转过屏风坐到圆桌之旁。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陈龙亲自倒酒,几人都是豪爽善饮之人,酒到杯干,把酒言欢,不觉已到午夜时分,几个人都有醉意,史一氓提议出去走走,陈氏兄弟便陪着史一氓登上了虎丘山顶。
夜色中的虎丘山庄幽静深沉,能听到附近松涛声和远处钱塘江潮起潮落的声音,虎丘塔高大雄伟,气势磅礴,虽年久失修,塔体斑驳,但却不失威严,夜色中有如一把利剑直刺苍穹,塔的左侧一道拱门,拱门外是一处禅院,禅院正中位置是一座观音殿,观音殿的四周错落着十余座小殿,观音殿内香火甚旺,有一个须发皆白身材瘦长的老和尚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只见他手指骨节突出,面沉似水,显然非寻常之人。
史一氓没敢惊扰,绕过大殿顺台阶走下山来,沿着青石板路来到了一个数丈见方的平台上面,陈龙告诉史一氓这里是当年孙膑帮助吴王训练士兵的演武场,史一氓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到:“我听说虎丘有个剑池,吴王的父亲就埋在剑池,有一千把宝剑陪葬,当真有此事?”
陈龙用手一指对面的一个小山坳说道:“剑池就在那里,都是这么传说,我却当真不知道是否确有此事,听说秦始皇和孙权到这来挖过剑,却一直没挖到,姑且说之,姑且听之吧。”
史一氓站在平台的中央,眼睛看着剑池的方向说到:“听说古越剑法高深莫测,孙膑操练士兵就是练的古越剑法,神出鬼没,百战百胜。”
陈龙道:“说实话,虎丘剑虽然与古越剑法一脉相承,其实没有古越剑谱传承,倒是从祖师爷传承下一套虎丘剑法,实源于武当太极剑,师祖曾是武当鼻祖王重阳的仆僮,后孤身来到虎丘创立虎丘派,我师祖凭借虎丘剑法纵橫江南,可惜我辈学艺不精,折损了师祖的英名。”说完,陈龙垂头叹了一口气。
史一氓目光巡视着演武场说到:“陈兄此言差矣,四位兄长的剑法已然了得,何必自堕士气?假以时日,虎丘剑法定会发扬光大。”
陈龙神色已经恢复自然,说到:“借老弟吉言吧,我辈当努力光耀门庭。”
史一氓突然问:“对了,刚才在观音殿中的那位大师身形相貎异于常人,是虎丘寺的住持吗?”
陈龙微微一笑道:“兄弟走眼了,只是一个化缘的和尚,来到这里不过十天,天天晚上念经理佛,白天出外云游,和庄上也没什么来往,这个禅院的住持是一个中年人,一个月前出外云游未归,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和尚的底细。”
史一氓微微一愣,那个老僧的太阳穴鼓起,颧骨突出,双手关节肿大,挺胸拔背,想是一个外家高手,这个人会是谁呢?为什么要来虎丘山庄?史一氓一时大惑不解。
此时,月斜西方,夜风微凉,远处的松涛声和钱塘潮声依旧清晰可闻,突然,“扑啦啦”一只大鸟从平台上飞过,发出几声响亮的鸟鸣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史一氓见四更将至,于是说到:“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不知四位哥哥意下如何?”
陈龙道:“好,老弟明日还要远行,鞍马劳顿,早点歇息的好。”
几个人乘着夜色进了虎丘山庄东边的一个跨院,十余间客房呈拱形排布,陈龙把史一氓请到拱顶的一间大房里,这才回到后院自己的房中歇息。
良宵苦短,不觉东方发白,晨光渐吐,史一氓简单洗漱完毕,这时陈氏兄弟也已来到东跨院,几个人一起吃过早饭,史一氓便即辞行,陈氏兄弟一直将史一氓送到庄外,过了石桥,直送到大路上才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