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炖粉条已经出锅,这是第一次我们三个没有被这香气所吸引,我们各自想着心事。我看见博简已经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如果是我,我会倾尽所有将这些人贩子折磨致死。”
大叔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刚才的老者走进了厨房,他用一个搪瓷盘子端着三杯茶水:“你们歇一会儿吧,累了半天了。”随后他递了一支烟给大叔。看到我们三个人通红的眼圈的时候,他顿了顿,冲我们摇了摇头。
“都已经过去了。”他低声对我们说着。而让我们却因为他的话而更加难过。
大叔低着头默默抽着手里的烟,当烟蒂烫到他的手指的时候,他才抬起头问老者:“医生说还剩多少天?”
老者停顿了一下之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大叔说道:“也就这两天了,衣服什么的都买好了,想要冲一下喜,但是看来是不行。你们做完这顿饭就走吧,趁着这里还没有被死神光临,大过节的不要在我这里沾上晦气。”他低垂着眼睛,也抽了一口手里的烟。
大叔摇了摇头:“我和孩子们都不讲究这些,刚才孩子们已经答应帮忙到最后了。别负了孩子们的好意。”
我和博简向老者点了点头,老者面露难色地看了我们一会儿,不过因为确实一人难为这么多事情,也就带着歉意对我们说了谢谢。
又用酸菜炖了刚刚切剩下的肉片,我们在厨房的工作算是告了一段落。走出厨房,把饭端到了桌子上,看着老者抱着他老伴儿走进了外屋,这是我头一次看到这么憔悴的人,花白稀疏的短发几乎遮不住头皮,脸颊凹陷,皮包骨的样子显示着病人长期的营养不良,因为黄疸的缘故整个人成一种可怕的土色,但是与身上骨瘦如柴的样子相反,病人有一双浮肿到不可思议的大脚。她病泱泱地看着我们,眼神里面全是空洞,就像是博简刚刚形容的那样到,大妈的眼里已经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样子。。
大妈迷茫的双眼扫到博简的时候,无神的双眼突然间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努力地冲博简扯出一个笑容,笑着问道:“守福,你回家啦?”她挣扎着想要过来,但是无奈却没有什么力气。博简会意地走了过去,我想他此刻应该是猜到了大妈又把他当作了那照片上的孩子。
大妈艰难地用枯枝一般的手拍了拍博简的肩膀:“快过来让,好好让大妈看看。”她有气无力地说着,说话间连喘了好几口气。
博简站在那里看着大妈一言不发,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应答大妈的话,但是他知道此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假装一下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孩子。大妈笑眯眯滴看着他,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费力地扭过头问大叔今天是不是守福的生日。
老者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大妈笑着说想要给博简做点吃的:“啊,我就说守福过生日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的,等一下,大妈去给你炖鱼头吃。”说着,大妈就挣扎着想要走向厨房。大叔把她抱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指着桌子上的饭说:“都已经给孩子做好了。”老者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博简也坐在了桌子旁,拿起筷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桌子上刚刚做好的饭,我和大叔都有些接受不了这悲伤的画面。大叔和我走出了这屋子,他默默地蹲在外面抽烟,我则看着天空,努力让眼泪不要落下来。
东北的冬天很冷,尤其是现在太阳开始下山的傍晚,这院子里更是冷得厉害,可是我不愿意回去看那些让人心碎的画面,就这样在屋外裹着羽绒服默默地流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给那个孩子煮一碗生日面吧。”
“我去煮。”我摸了摸眼泪,觉得脸疼得厉害。
我和大叔去村子里准备买一些面条回来,春节,小卖部关门很早我们只好去村子里借。可是村里面的人看到是我们的时候直接关了门,连让我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最后还是从那个唯一给了我们好脸色的村里人那里拿了一些面条回来。
“你们别怪这村子里的人冷漠。”那个给我们面条的人家在我们出门的时候这样说,“大过节的,谁家也不愿意和死人扯上关系。”
我们点点头,谢过了那个好心人。
煮了一碗热汤面端到了桌子上的时候,大妈还在慈爱地看着他眼中的‘守福’大口的吃饭,偶尔还会给‘守福’面前的碗夹鱼头,偶尔也会拿已经破旧得不行的毛巾给他眼中的‘守福’擦掉脸上的眼泪。
“快吃吧,吃完就变得聪明了。”大妈看着他,眼睛里的温柔像星光一样洒在博简身上。
最终大妈还是太累了,批命喘气的时候被自己老伴儿抱回了里屋。
“要多吃一点。”离开的时候,大妈还在叮嘱着她眼前的‘守福’。
在大妈离开餐桌的那一刻,博简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滴答进了面汤里,我和大叔背过了身。实在忍不住屋里压抑的氛围,我转身跑出了屋子,抬头看着夜空的时候,我看见一颗星星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