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玲珊知道您是为了玲珊好。”玲珊哭着说道,“可您千万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可去,爹娘若是知道我被赶出了府,肯定不会留我在家的。”
玲珊哭得好不可怜。
像她这样的家生子,最后的命运无非是和府里的下人结合,生出的孩子继续为薛家做事,一代接一代,永无止境。
奴籍的女子,只能嫁给同样的奴籍,如果能被主子收进房里,已经是天大的好运。
可是妾,依然是奴婢,不是主子,做不了自己的主。哪一天主子不高兴了,想卖就卖。
玲珊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能做的了自己的主。
“姑娘,您对玲珊的好,玲珊这辈子当牛做马都报答不了。”玲珊跪下给周媛磕了个头,“求您收留我吧!”
“回家不好吗?家里有你的爹娘亲人,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周媛忍不住问道。
玲珊苦笑一声:“我爹娘……我如果回去,恐怕还是被他们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在他们眼中,做丫鬟是最好的去处。我的几个姐姐妹妹,都是如此。”
玲珊家中姊妹众多,只有最小的孩子是个弟弟,她爹娘十分宠爱这个唯一的男孩,但对其他几个女儿却都不怎么关心。
玲珊在他们眼中,最大的用处就是每个月寄回去的那点儿银子。
“姑娘,我不怕吃苦。您让我留下吧!我不会的事,您让人教我,我保证不会偷懒耍滑!”
玲珊这般苦苦哀求,让周媛无法拒绝。
“那你的卖身契……”
“姑娘您收着就是,玲珊绝无二话。”玲珊急忙将卖身契交到周媛手上。
周媛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有个堂哥在县衙做事,我找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的奴籍消了,落户到我家,这样一来你就不是奴婢了。以后就就当做是给我家做事,和隔壁的赵大婶一样。”
消奴籍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周媛想周远文总有办法。实在不行,她可以去找薛国栋。薛国栋堂堂的杭州知府,这点小事总不会为难她。
玲珊千恩万德地向周媛道谢,感激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安抚好玲珊,周媛拿着卖身契准备出门找周远文。她刚走出家门,就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她家院墙角扒着。
“谁?!”
周媛大喊一声。
那人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欲逃,可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
“哎呦!”
周媛听着这叫唤声有些耳熟,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郑氏。
郑氏跌在地上,疼得哎哎直叫唤。
周老婆子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眼珠子一瞪:“你来做什么?”
“我、我……”郑氏从地上爬起来,看都不敢看周老婆子一眼,“我想看看小灿……”
“怎么?你是怕我们饿着他、还是冷着他?”周老婆子双手叉腰,扯着嗓门喊道,“小灿是我孙子,是我周家的孩子!”
郑氏方才伸着脖子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到周远灿的身影,这时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阿娘啊!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都快两个月没见到小灿了啊……”
周老婆子被郑氏的哭相吓了一跳。
郑氏丢开面子,几步扑到周老婆子跟前,抱着她的腿大哭,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裤子。
周老婆子一向觉得自己够耍横的了,没想到遇到个比自己还不要脸面的。
“你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周老婆子低声喝道,一边想要拉她起来。
但郑氏一身的肉,哪是周老婆子能拉得动的?
“阿娘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婆媳俩在家门口僵持了老半天,最后周老婆子屈服了。
“好了好了,先跟我进屋再说!”
她一说完,郑氏就骨碌一下子爬起来站好,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看着周老婆子。
周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半天她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这郑氏,实在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原本周媛还想怎么帮四叔解决家里的事,没想到郑氏自己就上门来了,省了她的功夫。
周老婆子表面看着强横,实际上最是嘴硬心软不过。
郑氏这次乖乖认错,表现态度良好,周老婆子心里的气也就消了,随口训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家去了。
郑氏屁颠屁颠地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周显华的衣服拿出来洗,那股子勤快劲儿,看得周媛目瞪口呆。
“还是阿嬷有办法,以后肯定能把四婶治住。”
周媛暗自嘀咕道。
待到周显华和周远灿回到家,郑氏立刻忙前忙后地伺候父子俩梳洗,又主动去厨房做饭干活。
周显华知道郑氏得了他娘的同意,便没了二话。
而郑氏在看到儿子这两个月被养的白白胖胖,还活泼了不少,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一空。
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关起门,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周媛去找周远文,将玲珊的事一说,周远文没有二话,找到了相关的书吏,不过半个时辰,就将手续办妥了。
回家时,周媛将一份全新的户籍证明交给玲珊,玲珊又哭得一塌糊涂。
周媛一边给她递帕子一边说:“玲珊,你这爱哭的毛病可得改改。”
“对不起,姑娘,我会改的。”玲珊一脸的不好意思。
“以后不用叫我姑娘,叫我名字或者元元就行。”
“玲珊不敢。”
周媛见她一时还无法改掉原本的习惯,便也不再多说,拉着她去见其他家人。
玲珊恭恭敬敬地向周老婆子和周显瑞行了礼,口中称“老太太”、“老爷”,唬得两人面面相觑。
周媛捂着嘴笑了半天,才拉着玲珊说:“在咱们这儿,可不兴什么老太太、老爷的叫。”
玲珊羞得低下了头。
周老婆子见她五官清秀,性子也温婉,心里生出些好感来,拉着玲珊的手问起了她家里的情况。
玲珊已经十七了,比周媛大了十岁,周老婆子想了想,开口道:“这样,我跟你爹娘年纪差不多,你就管我叫大娘,管元元她爹叫就成。”
周媛看着周老婆子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