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是建在山上的,平日里学子们在里头上课是不能回家的,一般都是逢六日可回家休息一日。这山不是什么高山,不过是三四百米的山丘,山脚下连着一个小湖泊,平日里那些学子们乏累时也会邀人在这湖上泛舟。
安宁郡主对于京中的游玩场所了如指掌,知道这附近也会有不少年轻姑娘们,便装成世家公子去和那些姑娘们说话。
这一招她时常用,很少会被人看穿。
可谁知今天出师不利。
她花钱租了一艘船,邀请了几位姑娘们游湖,谁知道游到一半遇到一波同样来游船的学子。那些学子都是寒门出身,看不惯安宁郡主这样做派,言辞十分激烈。
安宁郡主也不是个肚子没货的,当场和那群学子们激辩起来。谁知那么多国子监学子,居然还辩不过安宁郡主一人。
这时候,学子们当中一个穿着普通、样貌寻常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三言两语就反驳地安宁郡主说不出话来。
安宁郡主还是头一次被人说的哑口无言,一下子呆住了。
她却忘了自己是在船上,正好这时风吹浪起,小船摇晃起来,安宁郡主没站稳从船上跌了下去。
而她落水的刹那,就见那个与她辩论的男子,也纵身跳了下来。
安宁郡主不会水,被狠呛了好几口,也开始心慌起来。这时候,那男子游到了她身边,抱着她将她拖上了岸。
安宁郡主心中好感顿生,问了他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周远文。周媛听了顿时傻眼。
她那个有些呆呆的,居然救了安宁郡主?
这……女儿家的清白可是十分重要的,难不成安宁郡主要嫁给?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媛也难以转过弯来。
安宁郡主贵为郡主,父亲又是在皇室中极有地位的永乐王,她的夫君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可安宁郡主在许多人眼中是个奇葩存在,那些世家勋贵的夫人们并不喜欢她这样离经叛道的人做媳妇,这导致了安宁郡主如今已经十九了却还未定亲。永乐王妃都愁成什么样儿了,安宁郡主却还是老样子。
周媛虽然喜欢安宁郡主,可若是她做自己的嫂子,心里头还是不太能接受的。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还得看永乐王的意思。当然,还有周远文自己的意愿。
揣着这么庄心事,之后周媛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夫来了之后给安宁郡主把了脉,确定没问题后,安宁郡主便起身告辞了。
人一走,周媛就迫不及待跑去前院找周远文了。
彼时,周远文正在指点林承业的功课。林承业之前学的几乎和他一样,周远文作为过来人,自然有不少有用的经验。
林承业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只觉得肩头多了一分担子。原先他念书,是为了出人头地让爹娘弟妹过上好日子,而现在,他更多的是为了林家。
他是林家如今唯一的男嗣,自然不能堕了林家的名声。
林清霏在这方面看得倒是很淡,给他请的先生并不算十分有名,更多的是她自己教导。不过林清霏从前所学的主要方面并非经史子集这些儒学,对于八股文也没多大兴趣。因此林承业虽然学得很多也很快,但要科举还是有些困难的。
如今正好有一个前辈到来,林承业顿时欣喜若狂,将平时不解的问题一个个全都问出来。
周远文也不吝指点。
林承业虽然入学较晚,但在念书上确实比周远礼他们有天赋。
两人说的起劲,连周媛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周媛见两人都没注意到自己,也没有打扰他们的热烈讨论,而是悄悄地出了屋子,在外头的花厅等待。
可这一等,居然就等到了天黑。直到纪婶通知用晚膳,这两人才从书本上抬起头来。
看着两人抬头时那茫然的样子,周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书呆子,该用晚膳了。”
周远文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林承业却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周,我还有好多问题不明白呢……你能不能留下来教我?”
“杰哥儿,你周是来参加科举的,你怎么能麻烦人家?”纪婶出声道。
林承业顿时一脸失望。
周远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的周媛,心中一动:“我不好住在府上,不过隔几日可以过来看看你的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当真?谢谢周!”林承业顿时大喜过望。
纪婶有些歉意地看着周远文:“这样太麻烦你了。”
“无碍,师父说我的课业火候已够,如今更重要的是人事方面的事。离科举还有四个月,不会妨碍到我。”周远文摆摆手道,“况且纪婶和林小姐一直十分照顾元元,这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回报吧!”
他都这么说了,纪婶自然不好再拒绝,拉着林承业向他郑重道了谢,一行人才往用膳的偏厅走去。
用过膳,周远文拒绝了林清霏和纪婶的一再挽留,去了如今的周家。
周远文来京的消息,周家人是到了下午才知晓的,这还是周媛让人去通知的他们。当周远文到周家时,周老婆子领着众人出来迎接他,见着他很是激动。
周远文看见二弟的一妻一妾,眉宇不易察觉地一皱,又见孙氏眼神闪烁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怪不得元元不愿回家住,这家里乌烟瘴气的,就是他也不喜。
但他如今已经能将情绪很好地掩藏住,就算遇到任何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因此,周远文依旧面带微笑地和众人见了礼。
周远文一来,周家的宅子就更显的拥挤了。
晚上睡觉时孙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却挨了周显兆一顿骂。
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在黄土里刨食事不知道要好多少,可孙氏还犹嫌不足,这让周显兆很是厌烦。
第二日一早,当周家众人还在吃早饭的时候,林府的管家突然出现,将一张薄薄的纸交给了周远文。
“这是姑娘让老奴送来的。”管家笑着说道,“周大爷是举人老爷,总不好和大家窝在一处。这宅子就当是姑娘送给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