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心中咯噔了一声,他忙推搡了两下身旁还流着口涎,发着愣的魏东河,低声骂了一句:“狗东西!快去把桅杆上的黑旗取下来!”
他一边抹着汗,希望这帮子海盗都是睁眼瞎,都说海上争锋,这些海盗可真就是明面上冤家,在这种万里都碰不上一艘同行的大海上,两伙海盗要是撞了面,可不会满脸热忱地互相喊话:“你好,你今日吃了吗?”
没当场开炮已经算给足了颜面。
听魏东河说,当年陈家的无敌海盗团可是敲闷棍搞偷袭的老祖宗,当年陈祖义从一块小舢板发展成名震南洋的大海盗,可没少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当然了,南洋海盗虚心学习,这打一炮再说的风气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陈闲当时听完,嘴角就抽动了两下,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他思绪万千之时,仰着脖子望向对面的船舷,只见那儿站了数十个长相奇特的汉子,他们都晒得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人理了个光头,其余的披头散发。
他们或是举着长刀,或是擎着金瓜锤,还有的人拄着根火枪当拐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这条商船上的一切。
陈闲觉得自己就像是把自个儿主动褪了毛,还娇滴滴地送上豺狼虎豹之门的小香猪,嗯,嘴上还得含上一枚苹果。
好在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船舱入口,被船壁遮挡住了大半。这些贼寇才不曾直接扑上来,把这里的人剥皮拆骨,大卸八块。
可,这算什么事儿啊?
陈闲苦笑,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死在自己同行手里,他不由得一扶额。
都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岂止是冲了龙王庙,恐怕还得去给阎王爷捶腿敲背,按时点卯。
身旁的谢敬虽是一言不发,但握着菜刀的手,却是青筋暴突,连带着另一只勒着外国友人脖子的手也捏得越发紧了。
陈闲看着传教士脸色一点点地发紫,面带怜悯地低声说:“阿敬,再这般掐着,这鬼子恐怕得咽气了。”
谢敬“哦”了一声,一撒手紧接着一撤身。
那个传教士本悬浮在半空之中,还未来得及反应,此刻已是重重撞在了船甲板上,立马便是撞了个吐血三升。
陈闲倒是听他在那儿念叨:“你们这些……野蛮的魔鬼……”陈闲翻了翻白眼,你们这帮子佛郎机人在世界范围内烧杀抢掠,光陈闲知道的腌臜事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还有脸说别人魔鬼?
他听着来气,上去又给这糟老头子补了一脚。
那传教士一阵吃痛,只是没了气力,低声“哼哼”了两声。
“阿敬,把这身狗皮子脱了,我有个主意。”
他们穿得还是从大明福船上偷来的兵服,上头沾了不少泥灰,丑陋不堪,若是说海盗相见还有一线生机,官兵碰上海匪怕不是真只能剩下你死我亡了。
他继续说:“咱们现在只能拼一枪了,”陈闲搓了搓手,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不是谁都同他一样好讲道理。
“阿敬,如今佛郎机人在沿海,与倭寇、海盗并列,几家在此抢夺地盘,闹得不可开交。”他的嘴角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