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密雪说的都是实话。
从她记事起她就一直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但从七岁开始,每月至少有一个周末她都要到青木苑这边来和那对讨厌的男女住在一块儿。
男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她并不存在,他总是很忙,他们俩也就极少碰面;而女人的眼里,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烦。
女人是一个规矩很多的人。进房间要换鞋,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不要主动和她说话,更不要在被她叫到的时候不回应,不要碰她的东西,不许碰这,不许碰那……
奶奶说,男人是她的爸爸,而女人是男人的妻子。
但女人并不是她的妈妈。
她很早很早就知道,她的妈妈在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不在了。
刚开始的那一年,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好想好想奶奶,好想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去……
但奶奶说,这都是为了她好,她必须过来,这是天底下所有爸爸的“责任”,也是做女儿“应该”的。
她终究不喜欢那对男女,她也知道他们也并不欢迎她。
所以后来,当她每每把那女人惹得生气发火时,她就越是开心。但男人知道以后从来没有骂过她,他只会去安抚气急败坏的女人。
这让冯密雪觉得,很多时候自己站在他面前,都好像并不存在一样。男人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九月,即将开学的日子,她本来第二天就要去报名了。她很高兴,过完这周末就又有一个月可以不用看到他们了。
可却突然生病发起了烧。
一向早早煮好早饭的张婆婆也迟迟没来敲响她的房门叫她起床吃饭。
好一会儿,迷糊的她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喘息声,又像是嘶嘶的低吼。她细若蚊声的开始询问起来是不是婆婆,回应她的的却是一阵暴躁的捶门。顿时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后来在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剧痛得发麻发胀。尤其是右眼。
她勉强睁开了左眼,看到窗外黑黑的夜,浑身都在冒着冷汗,衣服也被汗液给打湿了,她反复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没成功过一次。
趴在她床边的钱馨一下子就被弄醒了。
她看到那对蹙起的柳眉竖的高高的就有点心虚,吓得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结果马上就被神色不虞的钱馨逮着用凉手摸了额头。
高烧基本好了。
钱馨咕哝一句她没听懂的话,很快就端着一盘装着带血的纱布棉球和几瓶药水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她觉得右眼越来越痛,痛得摸了摸,却只摸到一片纱布。她的右眼痛的睁不开了。
不,是她的右眼没了。
她还没有开始猜测钱馨那个歹毒的女人对她做了什么时,阿瞳出现在了窗边。
可以看出来,窗外那抹比夜色还漆黑的、发亮的黑色剪影是一只漆黑的小鸟。
是阿瞳。
阿瞳,就是她的右眼。
阿瞳就诞生于她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