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还怒气未消,在妈妈爸爸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气消得差不多了,看时间该做晚饭了。
我先把大喳子粥熬上。想到明天去钓鱼,先把鱼竿鱼线等收拾好。
拿三把杆,石云一把自己两把,线多预备了两套。
按了按自行车带,发现气不足,找气筒打足了气。
突然想到还没有做鱼饵的蚯蚓,我们这里叫曲蛇。
想过去爸爸总在地窖一个坛子里养着。
地窖就在厨房,打开地窖盖,下去看了看,还真有,这样就不用出去现挖了。
看看时间还早,想着爸爸妈妈下班还需要一段时间。见从外边一进门的地面疙疙瘩瘩的实在太糟糕,先把这局部先换成砖地吧,说干就干。
我先把表面凸凹不平的地方用镐刨一刨,用铁锹平整后,想到院外搞些细土。但没想到家里小院的一个角落正有一堆细砂,这就更省事了。
没用多长时间我已经铺了二个多平方米。自我欣赏了一下,又在铺好的地方来回走了走。
劳动创造世界,自己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
正在这时,妈妈回来了。她一见门口新铺的砖地,又惊又喜,一个劲儿夸自己的宝贝儿子真有本事。
很快她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好半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儿子,你知道今天晚上他们批斗你爸爸吗?”
“知道”我平静的说。
妈妈很惊讶,不知是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是惊讶我的平静。
“赵叔告诉我的,妈,您不用担心,没事了”于是我把下午在会议室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妈妈。
“真的吗?儿子。”
“我会用这样的事糊弄妈妈吗?”
“这下好了,有个这样的儿子真好,我儿子回来的真及时。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爸爸就是不让,说是怕儿子没了,说是怕儿子和自己划清界限。你爸爸也真是的,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吗?……”
妈妈唠唠叨叨说着。其实爸爸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这个疯狂的年代,这个想起来就令人作呕的年代,这个不可思议又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年代。因为派性,因为观点不同,夫妻离异,亲人反目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听妈妈唠叨完了,我对妈妈说,反正爸爸还没回来,我把换地面的活再干点。妈妈说好的,她帮我往屋里搬砖。我不让她干,说反正不急我一个人慢慢干,妈妈说她喜欢和自己的宝贝儿子一块干活。
干了一会,爸爸回来了。爸爸显然有心事,他进屋后竟没发现屋地旧貌换新颜。
妈妈问爸爸“晚上的会什么时候开”
爸爸说“不知怎么回事,通知我不开了,还对我特别的客气。”
“我寻思他们也不敢开了,他们敢对你不客气”没等我说话,妈妈抢着把我大闹会议室的事说了。
爸爸听了,什么也没说,转过身把脸对着墙壁好半天。转回身似乎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门口进门处屋地的变化。一个劲儿的夸我,砖地铺得好,换上砖这地面好看多了。无论怎样的掩饰,一对眼睛分明潮湿了。
很多年后,爸爸的一个老伙计到我家看爸爸,当时我正好回家探亲。他和爸爸在一起工作过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平日里爸爸没少叨念他。
爸爸的老伙计也是个当权派,文革中受了不少罪。不过还好,总算挨过了那个劫难。
吃饭的时候,他问爸爸“老伙计,你也是当权派,一定也受不少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