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的李去有两种思想,一种是他在听沈青云说话,另一种他在沈青云眼睛里找自己的倒影。
沈青云将目光转向那头小牛道:“不必找了,人的眼睛可能容纳这万千世界,但不会将这万千世界里的所有都记住,我的眼睛里可以有你,也可以有这头小牛,我的眼睛里还可有以更多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总归是记不住的。”
李去看着沈青云眼睛里那双小牛的倒影,突然有些暗伤,没错她的世界太大了,大到他在她世界里如同一粒微尘。
“近日朝堂不宁,有人要给我灌上勾结江湖为害朝臣家眷的罪名,我想着万一我不幸入狱,篱篱还是交给你来安抚的好,还请静王想办法稳住那孩子,让他千万不要闯了大狱。”
听着沈青云一番话,李去眼睛里又是深浓一片,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少见的愤气:“入狱,沈青云那种地方你是万不能去的,虽早知左相与太子也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若事态无法证明你的清白,那座大狱,我代你去。”
李去说这话时是没人任何浮夸的表情的,那句“我代你去。像是偶然敲击了沈青云的心脏,让她心间一股异样流过。
沈青云从筐子里拿了一把草,然后递到了那头小牛的嘴边,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随意:“不必了,人的性命生在这天地之间都是独一无二的,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注定要落到我身上的苦难,岂能让你来替代。”
李去喉咙间有些动容,他的声音里不再有小心翼翼的恭敬气态,而是从心底里发出一片赤诚:“沈青云,你难道从没想过吗,你只是一个女子,为何你总要替无数人挡在前面冲锋陷阵,有时偶尔躲上一躲可好。”
沈青云淡然失笑,那笑容里隐约着人生的苦涩:“躲,哪里去躲,而且我从不习惯躲避问题,在恶劣的人性面前我更不喜欢躲避。”
李去看着沈青云手腕处的伤痕,久未言语,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护得了眼前的女子。
”沈青云你既不让篱篱去,也自然知道那是个极难进出的地方,那里有皇帝的银衣大统领驻防,哪怕是连个纸片似的东西风都难以刮得进去。环境不好是其次,真正危险的恐怕是有人会取你性命,让你无待翻身之日。“
沈青云仿佛对这些万分危险的事情不太在意:”在你看来我沈青云的性命是说拿就能拿去的吗,告诉篱篱让他莫要担心,若是那大狱我不想去,便是他们逼着也没办法让我进去,我既选择去了那也自有别的打算。”
李去用探索的神情看着沈青云道:“你要攻他们于不防之下。”
沈青云的目光时闪过一丝冬风般的凛冽:“我本不想理大平朝堂里这一滩腐烂,可既然他们容不我,那也别怪我将这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李去看着沈青云那无所畏然之色,你是感受到大海潮水飒飒而来,那种磅礴威势像是以无限之量囤积在沈青云纤细的身体里。
他诚认从沈青云的骨子里,有足以灭掉太子那众人的气势,可是纵然她不怕自己身赴险境,自己却是怕的,他怕这世上会真的失去沈青云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失去在他见的过的种种卑劣的手段里。
当沈青云再拿起草送到小牛嘴边时,它已经失去了兴趣,沈青云将草再度放回筐子里,她突然回头认真的看着李去道:“我身后的将士虽大都回了东境,可不要忘记,我还有一位大军师诸机,说是战场不类与朝堂,可既能胜得了敌人的千军万马,又如何没有本事与太子那众人较量一番呢。”
说完这些话,沈青云觉得差不多足以,其它的事情与李去而言都是局外之事。
傍晚的落霞染尽了半边天空,在军师诸机一边坐桌边喝茶,一边挑弄着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他深陷的眼睛,那里像是藏尽了一道道数不清的秘密,直至沈青云踏破霞光站在他的门口,他才轻轻放下剪刀,抚上了桌上的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