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殿内独孤寒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随侍在一旁的侍从担忧地看着陛下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陛下何曾露出过这样困苦的表情?
一头本该是山林中肆意称霸的老虎,却因为一张情网生生被困住了。侍从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由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还好他这辈子断了孽根算是逃过一劫,不会再为情所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降临东极殿内燃起了宫灯一个侍女安静而快速地走了过来,对着侍从耳边小声汇报:“公公,尉迟姑娘来了。”
因为尉迟婧媛曾经几次被陛下带到东极殿,二人谈笑甚欢,所以东极殿的侍从们都不敢小觑,听到尉迟婧媛要见陛下的消息连忙来通报。
侍从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我去通报下看陛下愿不愿意见尉迟姑娘。”
说着侍从便小心翼翼地朝独孤寒走去。独孤寒一动不动,侍从缓缓跪下磕了个头后小声地说道:“陛下尉迟姑娘来了。”
独孤寒缓缓地抬头,似乎思绪还未从之前的深思之中醒来,有些含糊地问了一句:“尉迟?”
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那个狠心的小女子决然的一跳,什么尉迟婧媛什么李清溪什么贺兰氏,统统都不重要。
他现在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让时光倒流,回到她尚未对自己死心的时候。
“让她回去吧。”独孤寒摆了摆手,他与尉迟婧媛,他可以说问心无愧,可是皇后不知道啊,是他故意营造了他宠爱尉迟婧媛的假象,想要看一看她会如何在意自己。
结果……反而将她推远了。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独孤寒在心里叹息,谁知尉迟婧媛却径直走了进来。她知道独孤寒也许还没爱上她,但是却也足够包容她。
“陛下。”尉迟婧媛走到独孤寒身边,独孤寒抬起头皱眉看着她,有些不满她的大胆。
尉迟婧媛却有恃无恐。
“陛下,您又在为皇后娘娘烦心了。”尉迟婧媛大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就这样倚靠在独孤寒身边,显示出几分亲密。
“与你无关。”独孤寒此时没有心情与她谈天,语气也显现出几分冷淡,尉迟婧媛却不在意,她捋着自己的发辫,微笑道:“陛下,要不要我去见皇后娘娘,跟她解释一下?”
此话一出,独孤寒目光瞬间尖锐地看向她。
“莫要去扰她。”独孤寒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尉迟婧媛若是仗着他的宽容为所欲为,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就算是母亲的族人,也无法救回她了。
“陛下不要紧张,我只是听说您与娘娘似乎闹了点矛盾,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而不开心,所以我想亲自去跟娘娘解释,我与陛下只是知己朋友,并非她所想的那种关系。”
尉迟婧媛大大方方地看着独孤寒,她可没有说谎,至今为止,她与陛下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是未来嘛……那就不一定了。
独孤寒依旧不悦:“你回去吧。”独孤寒开口送客,尉迟婧媛还想再说什么,独孤寒却直接命人把她带走。
“尉迟姑娘,请吧。”虽然没有对她动粗,可是侍从强势的态度却让尉迟婧媛一下敲响了警钟,她在宫里被人尊重,依仗的不过是陛下的宽容。她却试图用这份宽容,却挑战陛下对皇后的心……
尉迟婧媛白了脸色,她这段时间,果然是被迷花了眼睛,尉迟婧媛又一次深深地看了独孤寒一眼后,跟着侍从离开。
拓跋府中,拓拔修坐在书房里,桌上摆放着皎月为他母亲所画的那幅山水画。今日的事,给拓拔修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他原以为,陛下冷酷无情、杀伐果决,不在乎男女之情,是一个英明君王该有的品质,然而当他看到陛下残忍地对待他心爱的女人时,他又开始恨陛下为何如此无情。
她那么娇美、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啊,本该被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陛下为何要那样残酷地折磨她呢?
而拓拔修最恨的人,却是他自己。他什么都做不了。身为臣子,他该尽忠职守,唯命是从。身为外人,他们夫妻之事,他无权置喙,无法干涉。
心中的憋闷就像是一团岩浆,处于时刻沸腾喷薄的边界,拓拔修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那是躲在阁楼时咬出来的,若是再晚一刻钟,只怕他就会生生地咬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他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那个曾经笑容灿烂的少女再一次恢复明媚的笑颜,怎么办才能让她从这冷酷的皇宫中脱身,再一次自由地翱翔?
拓拔修不知道,又或者,他明明知道,却不敢说出来而已。
推翻现在的皇帝,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改朝换代了吗?既然连皇帝都换人做了,还有谁会去关心皇后的去向呢?
拓拔修强迫自己收回这个念头,他与陛下相识于微末之时,他们相扶相持走到如今,他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想法?
可是人的念头一旦生成,便不再受人的控制,哪怕拓拔修极力想要忘记,可是越是这样,这个念头却更加清晰。
难道……他和陛下之间……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了吗?
就在这时,一声轻唤,令拓拔修猛地回神,俊秀的脸难得地露出些不满:“何事。”
侍女怯怯地福身:“宫里来人了。
大晚上的,独孤寒竟然派人来传唤拓拔修。拓拔修一路疾驰赶去宫里,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陛下,有何要事。”拓拔修掩下心中异样,用自己最好的演技,尽量如常地开口。
原以为有什么紧急政事,谁知独孤寒却拿着一碰撕碎了的史书放在他面前。
“听说读史能够明鉴,阿修你熟读史书,能不能替我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