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近真功夫的玻璃门前楼东的心情已转好。他有一套自我心理暗示的方法每逢重要时刻切换状态很管用。
他的室友们对他中学开始的恋情曾大表羡慕又对谢晓桐好奇已久此时,他不想在他们面前显露和女友间的不和谐。
在掌控情绪方面,谢晓桐远不如他一路走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楼东忽然要求她继续呆在化学系为什么忽然为此不高兴,想不明白,她心里便不是滋味提不起劲。
特别是只一会功夫,楼东情绪切换如此迅速,仿佛一路来的冷漠与疏离,仿佛刚才那道心灵上的藩篱完全不存在。
这种强烈的反差令她手足无措,令陷入不安的她感觉不公平可又无法向楼东追索公平。
吃饭时谢晓桐话不多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楼东的室友只当她害羞还打趣她寝室有没有单身的女同学可以介绍不如两个寝室联谊。
回到桂园一舍楼下谢晓桐心中的天秤仍在左右摇摆无法平衡。
她因为不太理解大多数人婉转的心肠,所以处事方法极为简便,要么直截了当面对,要么全然无视。
这两种对她珍视的人而言,都不适合。
她内心有模糊的冲动,楼东表现出拒绝沟通的态度,之后又刻意营造出一种虚伪的和谐,这让她感到不安和不适应,她渴望了解楼东这种举动背后,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同时她又可耻地想逃避争执,想和楼东一起维护这种虚伪的和谐。
“我上去了。”她低头宣告,隐约还在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他“嗯”一声,说:“早点休息。”
“你也是。”谢晓桐没动。
楼东也不动。随着时间的消逝,他的姿态越来越僵硬。
风来了,从不远的珞珈山而来,从山上四起的林涛而来,吹过一舍楼前。疏落的树枝上,几片枯黄的残叶,飒飒而响,随风飘落。
谢晓桐开口:“你”
楼东几乎同时说:“我”
四目相对,两人粲然而笑。
“晓桐你先说。”
那股冲动再次兴起,谢晓桐立在凌乱的风里,之前内心的惶恐究竟在暗示什么,由模糊,逐渐清晰。
她期望与楼东心灵契合,严丝合缝,如融一体。
她恐慌无法达成期望。
谢晓桐微侧着脑袋,一脸的认真。“小楼,去吃饭前,为什么你突然就不高兴了?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转专业的事情,你嘴上说支持我,心里始终有意见?”
楼东以沉默回答。
他不希望谢晓桐转专业,那代表将来她和姓褚的之间,联系会加深也生气她处事糊涂,令他们的感情介入了其他人,太不谨慎。
无论哪一种理由,都不能坦白,既显得小气,又毫无作用。
送她回来的路上,楼东已经想明白了,谢晓桐看似柔顺,实则自有坚持。
高中曾有一个暑假的午后,那是他们恋爱之初时,他在楼下等谢晓桐,被她爸爸发现,谢爸勃然大怒,紧锁家门,不许晓桐出去。他在楼下依然能听见父女的争吵,可见激烈。
不久,天像突然破了个洞,大雨滂沱,谢晓桐见楼东进退两难,又跟父亲言语无功,干脆冲到阳台上,誓要和他一起淋雨。
她决然的举动吓到谢爸,无可奈何只好开门放楼东上去避雨。
就像当初在她爸爸面前,始终如一地维护他,和他们的恋爱关系。总有那么一两件事,她决定了,便会倾尽所有坚守。
转专业一事,看谢晓桐的态度,楼东便知道木已成舟,无可改变。
谢晓桐跺脚。“你说话呀。”
在她央求的目光注视中,楼东掩饰地说:“我没有不高兴,这一路上我没有说话,不是生气,是在自我检讨。”
谢晓桐吃惊地张张嘴。
楼东说:“入校听师兄师姐们传授经验,说将来需要阅读大量英文文献,这一个多月我有时间全泡在图书馆,恶补专业词汇。你知道我是不服输的人,生怕将来被人甩在后面。所以这段时间,忽略了你。”
楼东这番话既是托辞,又的确发自真心。医学生大一,特别大一上学期的课程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怖,他故意误导谢晓桐,是因为争强好胜的他需要独处和学习的时间。
他在桃江,是重点中学重点班的班长,素来得父母亲朋的夸耀。进了江科,眼界打开后发现,他的那些成绩,跟同学一比较,毫无价值。
此等压力下,他先前在学业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学业。现在,他有些后悔。
谢晓桐专注地看着他,眼中有探究,有了悟,接着是渐浓的喜悦。然后,她微微启开双唇。
她的笑容一向有软化人心的力量,楼东蓦地感觉没那么酸涩难受了。谢晓桐爱他,信赖他,他又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手指穿过她耳边的发,抚她耳垂,楼东在内心痛骂自己是个傻瓜,被人拿眼神挑衅一下,就阵脚大乱。“对不起了,让你不高兴,我以后会时常来看你的。嗯,我还可以借了书来陪你一起泡自习室。”
“我,我没有抱怨过这个啦。就是以后,不要莫名其妙地生气,好不好?你生气,我好慌。”
他许诺地点头。
谢晓桐的笑容随之盛放。
楼东情难自禁,温柔地吻她。
前嫌尽释,再次感受对方的爱,似更珍贵。谢晓桐模模糊糊地想,大概天下间,所有情侣都是这般,通过每一次的磨合,才会更契合。虽然磨合的过程令人苦恼,令她心如针刺,可他始终是不舍得她难过的呀。
“谢晓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