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王妃是一等一的高门贵女打从呱呱坠地开始就娇养于丞相府中。别说是离开京城了就是踏出后宅的事情一年都没有几次。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京郊的皇家寺庙,一双脚娇嫩得连茧子都长不起来。
第一次离开京城的安城王妃长这么大才知道原来并非每个地方都和京城一般繁华。她以为王府马厩已经是世间最腌臜的地方,却不想外边儿多得是比王府马厩更肮脏的地方。
安城王妃刚开始还有些矫情洁癖也犯得厉害。可是想到爱女在这种腌臜中打滚了整整五年,她就什么毛病都好了。
此次奔赴龙山、奔赴八极门总坛,安城王妃已经做好了到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见一群莽荒野人的准备了下人的形容中江湖草莽就跟野人差不多一个个都是茹毛饮血、丧心病狂之徒。
结果倒是出乎安城王妃、乃至安城王的意料。
被人用小轿抬上来的安城王与安城王妃还未到山腹就看见了一座汉白玉制成的山门。那山门周围有群山环翠的掩映乍一看除了风雅竟还有几分隐世书院般的风骨。
待到了近处再细看就能发觉这山门不仅气质风雅,其上还雕花刻鹰。且鹰飞于花上竟是一幅完整连贯的图画。人从此过便能看到一个完整且栩栩如生的鹰与花的故事。
这般技艺这般巧思,可见打造了这山门的人有吹影镂尘之能。如此国手京城中不说是没有,但要想请动这样的大家光靠金钱权势是不够的。还需要诚心、耐心以及恰好的投其所好。这份功夫了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便是有了谁家又有这么大的心能用国手的作品来当府门呢?就不怕被国手当成是羞辱么?
身为王爷,安城王自是最了解文人墨客的清高。见了这山门他一眼就看出其中门道,难免啧啧称奇。
安城王妃可没心情欣赏什么山门。这一路上她完全不敢想象这些年来安乐在恶人手里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只敢想着若是安乐为人妻妾她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安乐的夫婿写下和离书,拿回安乐的卖身契。若是安乐已经有了孩子,不论孩子父亲是何许人也她都会将安乐与安乐的孩子一并带回王府好好补偿安乐并亲自教养安乐的孩子
安城王妃越想脸色越差,她被安城王扶着下了小轿时已是面如金纸、一脸憔悴。
像是感应到了山门前的动静,一身着玄色劲装的青年从山门之中走了出来。
青年高鼻深目长眉斜飞入鬓,一看便知有异域血统。阳光下青年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深蓝的海面,其中有包含兴味的探寻,同时还透出一股子慑人的英气。观此人身形高挑、手脚修长有力,宽肩窄腰步履轻盈,想必是个练家子。
说实话安城王并不讶异于八极门会派人来迎自己与王妃。八极门能发展到今日,情报网自然是一流的。他们一行人来时浩浩荡荡,又没有避人耳目,八极门的人能提前在此等候并不奇怪。而他与王妃的身份贵重,八极门只要不打算与皇权为敌,必然会好好招待他们这样的贵客。
他只是没想到八极门中竟然还有域外之人。
“恭候多时。”
青年一拱手就算是对安城王还有王妃打过了招呼。他态度并不倨傲,甚至可以说是恭敬有礼,偏偏安城王和安城王妃都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
安城王自忖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光是容貌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的青年,也不知青年对着自己和王妃为何隐有敌意。
但想到江湖与朝堂向来都不算对付,朝廷中人一向视江湖草莽为洪水猛兽,江湖草莽也都嗤朝廷中人为伪君子、真小人,也就不难理解此人的态度。
再者他安城王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自己找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来求一个江湖门派帮忙。先不管丢不丢人,江湖中人当然有理由怀疑他这是找借口来替朝廷刺探江湖动向,又或是今上对八极门这个出头鸟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请王爷王妃随我来。”
青年向安城王与王妃做了个“请”的动作,安城王点了点头,扶着王妃就上前去。他满心以为八极门派出如此俊逸的男子来给他与王妃做向导,其后一定还有许多人在恭迎他与王妃。不料这一走安城王就发觉八极门的人压根儿没把他们一行当回事。洒扫的粗使仆人依旧在洒扫,应当是仆人子嗣的孩童们也欢笑着追逐打闹。
八极门中一片升平安康的景象,倒是比京城的气氛还和缓上几分。
安城王妃已经开始怀疑这样没有规矩的八极门能不能成事了。她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连掌心里已经被自己抠破皮了都感觉不到。
青年又带着安城王与王妃走了一段,冷不丁的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停在了距离安城王与安城王妃不远的小道上。
“来来者何人!?”
安城王的亲兵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下意识地要去拔出腰间佩剑,玄衣青年手中一粒小石子已经划破空气,比电光更快地击在了刀柄底部。安城王的亲兵这一下被震得手掌发麻,一松手就让根本还没来得及出鞘的佩剑又滑回了鞘中。
来人不语,像是到了这时候才发觉了安城王一行的存在,缓缓地侧过头来。
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少女的侧颜很美,巴掌大的脸颊有着饱满优美的弧线,长长的睫毛就跟蝴蝶的翅膀似的,一眨眼就会微微颤动。黑色的长发虽然在后脑勺上挽成个髻,但是这髻早已经松了,丝线般的黑发有的被风吹得轻轻飘起,有的被汗水黏在太阳穴上、鬓边与脖子上。
雪色的肌肤,黑夜般浓密的长发,两者一对比,少女的脖颈更显修长。被汗水浸透、上面还浮着暧昧红晕的脸庞也显得愈发的稚嫩了。
“”
安城王妃长长地抽了一口气,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
十五、六岁年纪,一张看得到自己的影子也看得到王爷影子脸这少女还能是谁?
“安乐!!”
安城王妃几乎已经看不到顾凌霄凌乱的衣襟以及敞开大半的前襟了。她瞬间便甩开了安城王搀扶着自己的手,朝着顾凌霄冲了过去。待她一把抱住顾凌霄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
顾凌霄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理会扑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的安城王妃。她只是抬头去看劲装青年,眼中有着询问之意。
青年、琳琅自知有错门主没让他去迎接安城王与安城王妃,他却自作主张的去了,门主便是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他刚准备开口承认错误,安城王妃就抬起了满是泪水的面庞,大声道:“我的儿啊!我的安乐!你说!你快跟娘亲说究竟是谁欺负了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敢对我的女儿!!”
安城王妃刚从见到顾凌霄的冲击里缓过劲儿来就意识到了顾凌霄衣衫不整。一个柔弱的女子,在一个充满野蛮男人的地方,前襟大开、衣衫凌乱,浑身香汗淋漓又是满面红晕,这能让人联想到什么?
安城王妃只当女儿成了江湖草莽的泄欲工具,暴戾之心骤起,只恨不得杀了所有敢动自己心肝宝贝一根汗毛的畜生。
顾凌霄一愣,旋即理解了安城王妃的想法,显然琳琅也是一样。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
只是顾凌霄作为亲历安城王与安城王妃狠心绝情的那个人,她除了无奈之外更有一种无稽之感。
安城王妃现在知道担心女儿了?当初她亲手掐死小安乐,又眼睁睁地看着安城王把小安乐丢出安城王府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小安乐那张脸有多么的危险?
如果她没有来,小安乐恐怕就是成了尸体也无法安息这世间有俞若洋那样喜爱亵玩孩童的魔鬼,自然也有喜爱亵玩尸体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