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整个事情说起来还真不是陆子钰陆子安这对姐弟的过错。
当初郭殊怀孕,并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两个。就连修书给自己父亲,请父亲为孩子取名的时候也只取了一个名字,那就是:“子钰”。意思是:“小宝贝”。
陆子钰是先被生出来的,自然就占了“子钰”这个名字。恰好刚生出来的陆子安又瘦又小还有些干干巴巴,太精贵的名字据说压不住瘦弱孩子的命格。于是郭殊就自个儿给儿子取了“子安”这个名儿,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
别问给孩子取名这事儿里怎么没有陆恒这个当爹的一份儿。他要是愿意给孩子取名,郭殊也不至于给自己父亲去信。
“钰”这个字不是不能给女孩儿用,就是男孩儿用得更多一些。在大将军府里两个孩子还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两人虚岁都已经六岁了,早已被送进了私塾里开蒙。
这私塾是荣国公府并着宋太傅府一起办的私塾,说是京城高门中最顶尖的私塾也不为过。陆老将军与宋太傅是极好的交情,哪怕陆恒是被陆老将军亲自开的蒙,后来也并着两个庶弟在在这私塾里上了一阵子课。
陆子钰和陆子安好歹也是大将军府的正统血脉,外人能看得见的明面上陆魏氏是不会插手的。自然,陆子钰与陆子安也都进了这私塾,被宋太傅开了蒙。
开蒙归开蒙,宋太傅和荣国公也不可能三天两头往私塾里跑。私塾平时还是两个举人和一个进士在教着。
举人和进士在乡下固然是了不起,在京城这种一块石头扔下去都能砸到好几个权贵的地方可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私塾里的孩子们个个非富即贵,这三个夫子除了教好课业之外根本不敢管这些小霸王和娇小姐们都在做什么。
起初也就是几句无心之言。
“你叫子钰?我还以为子钰是你弟弟的名字呢。你的名字一点儿都不像女孩儿的名字!”
荣国公的嫡幼孙随口这么一说,旁边孟太师家的外孙女就柔柔糯糯地接上了一句:“我也觉着子钰更像男孩儿,子安更像我们女子呢。”
“你们俩不会是偷偷换了衣服来捉弄我们吧?”
“说起来子安你要不和子钰换下衣服?我觉得你穿子钰的裙子肯定更漂亮!”
“哈哈哈!说得好!陆子安你白成这样!你好意思说你是男孩儿!”
“子钰啊,你莫要嫌我多嘴。我父亲说过了,女儿家家要有女儿家家的样子”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说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陆子钰和陆子安还是对脸懵圈,因为她俩没出过大将军府的门,也没接触过这么多同龄小伙伴。这些个小伙伴还个个都是身份不比他们低太多,甚至有些身份还比他们高不少。
别说身份对交朋友没影响。下人的孩子是没几个有胆气能和主子家里的孩子平起平坐地说话的。即便有也只会被大人当作是不懂事,回去得被收拾。
陆子钰和陆子安从来都是对着彼此,也就不知道外边儿男孩子和女孩子居然还有这么泾渭分明的差别。俩孩子起初还不明白周围的小伙伴怎么都拿着自己和姐姐弟弟说事儿,等时间再长一点儿就发现自己是被取笑了。
私塾里的孩子们本也都不是怀着什么恶意才说这些话的。但小孩子就是大人的镜子,这些位高权重的权臣们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捧高踩低的下人堆里,久而久之也就浸染了些不自知的恶意。
陆子钰和陆子安这对姐弟很快就成了孩子们嘲笑取乐的对象。
从肌肤的颜色到五官的大从衣着配件儿到兴趣爱好。陆子钰从来不知道女孩子居然只能小步小步的走路,步子略大一些就是“没规矩”。女孩不能主动与男孩儿攀谈玩乐,否则就是就是“不知羞”。
陆子安则是成天被私塾里的男孩儿们抓到角落里涂脂抹粉。这些男孩儿一会儿拿白粉把他的脸涂成墙白,一会儿给他腮边抹上浓艳厚重的胭脂,让他的脸蛋儿看起来像猴儿屁股。一会儿又偷来自己姐姐的裙子给陆子安套上,没事就叫陆子安扮女孩儿给他们献舞一曲。
起初陆子钰还能耐着性子尽量学习各家千金们的做派,但这小丫头很快就受不了连吃饭吃点心都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只吃小小两口就得饿着肚子停嘴好保持身材,面上还虚伪的说:“我已经吃得肚儿浑圆了。”
陆子安也是一次两次还能陪着那些个小霸王玩霸王美人儿的扮丑游戏,时间长了他就是泥人儿也得积出三分火气来。
陆子钰和陆子安都是坦诚的,各自对千金们与小霸王们直言自己觉得这样不对。这下可倒好,千金们开始孤立陆子钰,当她不存在。不与她说话也就罢了,事事都要故意漏掉她一个。陆子钰不服,孟太师家的外孙女就带头冷笑。
“你根本不像个女儿家,你凭什么与我们一起?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哪里像你有爹生无爹教。你这么喜欢玩儿,又这么不知羞,不如去找男孩儿们玩儿呀。”
陆子安这边各家小霸王倒是答应他不再让他扮丑女了。可陆子安并不比他姐姐幸运。男孩儿们开始以最苛刻的态度要求他做“男子汉”。
陆子安出生时就体弱,能长这么大都是天保着。私塾里的男孩子们数他年纪最要他和那些动辄十一、二岁的男孩儿比骑射,他哪里比得过?
可他比不过,小霸王们就奚落他、嘲笑他。让他看尽了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先从什么地方听来了“雌雄灾星”的说法。这下子陆子钰陆子安可完全沦为了欺负的对象。
小孩子欺负人那可是没有轻重可言的。大将军陆恒不爱其妻、无感其子的事情不是秘密。
以前是郭殊瞒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因为年纪所以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父母的感情。这会儿俩孩子直接从别家孩子的嘴里得知娘亲口中因为护国护民才“迫不得已”地去镇守边关,实际上也非常想回来与她们团聚的将军爹爹,实际上是多么的不待见她们母子三个。
只是大将军府的家事孩子们也不可能完全知道细节,郭殊不受陆恒宠爱,陆恒丢着正室与孩子一去边关就是几年这事的原因也就完全被归结到了陆子钰和陆子安是龙凤双胞胎、是“雌雄灾星”之上。
陆子钰和陆子安这下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疑惑了很久的答案,也意识到是自己和姐姐弟弟的出生害了母亲。
被身边的孩子们挑拨几句,以前没吵过嘴的俩孩子因为一点小事第一次吵了起来。有了第一次,很容易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郭殊因为中毒而终日病恹恹的,哪怕知道孩子们之间有了嫌隙也没法正常地判断这只是小孩子都会有的两看相厌,还是别的什么。
陆魏氏那边知道郭殊命不久矣,干脆给郭殊雪上加霜陆魏氏竟是命管家把府中所有的账本儿都送到了郭殊这里,并放话出来,说自己年事已高,已无精力再操持大将军府的事务。郭殊做大将军夫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她早该接手大将军府的中馈了。
郭殊死前没在床上,而是歪在榻上就是因为她手边还有一半儿没看完的账本。她是看着看着账本打起瞌睡,接着就在瞌睡里没命了的。
郭殊被人算计了性命,死前都没能注意到陆子钰和陆子安之间的冲突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进一步升级,终于到了觉得只要对方不出生,自己就不会是“雌雄灾星”的地步。
顾凌霄到此算是明白陆子钰和陆子安明明是双胞胎,但为什么见了对方都像红了眼睛的斗鸡。
“娘亲!你来评评理!子安他跑上两步就喘,都这么大了还开不了小弓,还连马都不会骑!我说我比他强,我俩要是只能活一个,那必定是我活有什么不对?”
陆子钰一想到弟弟总是被那群小霸王抛在身后,被人嘲笑被人辱骂也跟不上去,活像小狗被人遛似的就怒火中烧。
“娘亲您别听子钰的。子钰才是,别的女孩儿能做到的事,她一件都做不到!别的小姐教她绣花,她能照着人家的绣的花绣出块斑秃来,把人家气得直哭!琴她五音不全,夫子听了都要塞耳朵!棋她连安稳坐上半刻都不成,书她一习字就能把簪花小楷写成夫子都看不懂的狂草!画更是”
“闭嘴陆子安!”
陆子钰的脸早已在弟弟说到“斑秃”的时候涨得通红。陆子安说话虽然条理分明,可他被姐姐嘲笑时脸上升起的血色还没退下去。
“我不!我就不!我就要说!说你画山像乌鸦!画猫像怪物!”
“你还敢说!看我不打死你!”
迈着小短腿,两个孩子就在顾凌霄的面前追逐着打闹了起来。顾凌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陆子钰追上了弟弟,以武松打大虫的架势骑脸陆子安。
“咳咳”
顾凌霄的咳嗽声适时响起,两个孩子的动作瞬间僵硬。下一秒,两人一个像霜打的茄子,一个像霜打的白菜,都在顾凌霄的面前蔫巴巴地跪下了。
“这样吧”
以帕子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擦掉一点毒血的顾凌霄道:“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能做得比对方好,那你们就交换好了。”
“钰姐儿,明日你便穿上男装去私塾。安哥儿,你换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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