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由暑入冬,寒风萧瑟。亚索像个废人在竹床上躺了三个月,在瑶草的照顾下终于能下床做些简单的事,但仍然全身无力,特别是手臂,别说小太刀,连拿个勺子都很费劲,何况那些个杀人利器呢。
他在竹屋门口坐下,旁边有一个小火炉。竹屋外面是素白的一片,只是偶尔有一两个道士穿着冬季青灰色的道袍,在上山小径上扫雪。亚索听瑶草说,这里是钟老很早以前的住所,位于齐云山的半山腰。他还听说钟老以前在这里拜师学艺,后来做了下山弟子,在咸阳结婚生子,只不过只有一儿子,瑶草是大雪天中捡来的,但钟老比谁都喜欢这个女儿。
“进来吧,你伤还没有痊愈。要是再受了风寒,又得躺床上动弹不得了。”瑶草这些时日天一亮就来照顾亚索,入夜才回去。她把熬好的要放在桌子上,对亚索说。
亚索面前的地上摆着小太刀,是他拜托瑶草放的。他伸手想拿起来,可手指弯曲一定程度便使不上力气,手臂也是。尝试无果之后,亚索微微叹了口气便放弃了,这样下去帮素马长老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转头问瑶草:“瑶草姑娘,经脉寸断是什么意思?”
瑶草一惊,欲言又止。钟老之前叮嘱过不要告诉亚索他的伤势,只要照顾他就好。瑶草虽然不习剑习武,但也知道经脉是真气的传输途径,这经脉寸断,只怕是以后都废了。她哥哥奉阳一发誓便说什么“要是我说谎,那就经脉寸断”之类的话。她听钟老说亚索是一个替师父寻仇的剑士,要是知道自己以后可能都提不动剑了,岂不是会寻死腻活万念俱灰?
“你从哪儿听说的这词?”
亚索费劲地起身走到木桌旁边坐下。瑶草熬的汤药中插着一根一指长的芦苇杆,中间通气,方便亚索喝药。
“虚治道长说的,有一日我问他,我受了什么伤这么难受,他说是经脉寸断。”
原来是自己那个道士叔叔惹出的麻烦,不过他还是忍了心没想打击亚索。经脉寸断是体内经脉一寸一寸断了,要是有个一指断山的人间神仙帮忙以真气温养那就还有修复的可能,可亚索是经脉尽毁,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别在意这些了,肯定会好的,我叔这里的药就算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瑶草不忍心告诉亚索真相。
“我想拜虚治道长为师,学习你们这里的后天之气。”沉默一会亚索说道。
瑶草一愣:“为什么?”
“他救了我,能打过那日那个老头,应该很强。”他曾经问过瑶草是谁救了他,瑶草支支吾吾半天说是虚治,说那日他也前去论道,结果不知何故论道会取消,他跟着钟老去找瑶草,正巧遇上埋伏的人,他们救了瑶草便匆匆进城救了自己。用瑶草的话说,幸亏他们及时到“愁尽消”,不要现在自己就是已死之人。
亚索见瑶草不语,接着道:“我跟尸家的仇不得不报,他们杀了待我如子的恩师,还间接让我手刃了自己的哥哥!我来这儿的初心,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可那日我已经知道我自己是多么弱小了,我不能怀着耻辱而死。你帮我引荐吧,瑶草姑娘。”
说罢瑶草竟看见亚索眼角流出几滴眼泪,一个经脉尽毁躺在床上都没哼哼几句的男人,这时候居然哭了,可见这般仇恨不是一句“忘仇放刀入我道,除情祛欲遁空门”能化解得了的。瑶草有些心软,朝亚索招了招手,意识他靠近一点说道:“其实那日救你的,是我爹。”
亚索一下反应不过来,不解道:“你不是说是虚治道长救下的我吗?”
瑶草微皱黛眉,佯怒轻打了一下亚索的头说:“你怎么这么笨,之前说的当然是骗你的。我爹还说我不会撒谎,你看你,我不说真相你就被蒙在鼓里。”
亚索还是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关系,想到当初他和钟老初遇时,那个断臂老头被一伙山贼团团围住,丝毫没办法脱身,还是自己出手相救,虽然他自己也猜钟老是名剑士,但也没能力匹敌那天那个尸家的老怪物吧,顶多年轻时是个会修炼后天之气的三流剑客。
见到亚索还是一脸质疑,瑶草又道:“上次你跟我叔谈论生死剑谱的事还记得?”
“记得,他说道家有一人上榜,我猜就是虚治道长了。”亚索在起义事业停滞的那一个月里饱读诗书,对这个世界各方面都有所了解,自然也读到过些神鬼杂说,书里那种得道仙人都是鹤发童颜,他瞧着虚治老道的气场,和书里描写的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