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管家些钱,让他别处谋生去了。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吴四在我快要吃不起饭的时候把我娶过来,好生对待了这几年,连带着接济我一家,我确实欠他很多。活着的时候我也没有对他说过几句好话,现在人死了,我便为他披麻戴孝,守寡一生也是应该。这几天,我一直不敢闭眼,生怕再睁开眼又看到一片鲜血。就只能守在这灵堂里,我想,害了他的恶人一定不敢到这里来。”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跪坐在灵堂前,手不时的在抖。
跪坐在对面蒲团的梁白衣看了一眼她头上的簪子,说道:“这簪子是他送给你的?”
“是啊。”吴四娘子摸了摸头顶,苦笑了一下:“说来见笑,他生性小气了点,这簪子,是他唯一送给我的礼物。以前还埋怨过他,现在想想,这偌大家里,吃的住的,又有哪件不是他给我的。”
梁白衣点了点头,说道:“很漂亮。”,顿了一下,又道:“这次来找你,是想知会你一声。杀死吴四的凶手,武功很高,他如果已经逃离长安的话,很难抓到他。”
吴四娘子看着他,半晌没有眨眼,然后长出一口气道:“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不能指望官府做什么。这种飞来横祸,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仇家,只能说,是我们命苦。”
梁白衣没出声,看了一眼展留名,撇了撇头,展留名朝吴四娘子道了声:“节哀。”两个人便起身离开。
“你对她说的话什么意思?你放弃吴四的案子了?”到了大街上,展留名皱眉问道。
梁白衣答道:“不是,只是我已经大概猜到真凶是谁了?”
“是谁?”
“不知道。”
展留名的手紧了紧腰间的黑刀,梁白衣赶紧笑道:“我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已经猜出他的大概身份了。”
“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
“好,你想,吴四死亡的时间,正是南诏使团案发生的当天晚上。吴四回家的时间,也与南诏使团被截杀的时间相差不远,我们却从来没有把两个事情放在一起想过。确实,吴四一个行商,怎么会和南诏使团这种到了天上的大案有关系呢?不合常理。可是仔细一想,吴四这样的小人物,被武林高手所杀本来就不合常理。假如他真的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反而他的死就合情合理了起来。”
梁白衣缓缓说道,展留名也陷入沉思,低下头道:“莫非,是他看到了青城的人行凶?被追到家中所杀?不对,不对。难道是······”他抬起头看着梁白衣,眼神中有一丝惊诧。
“嗯,”梁白衣点点头道:“如果是他看到了青城派的人行凶还捡到了南诏公主的发簪,跟他娘子说的绝对不会仅仅是看到了奇怪的人这么简单。只能是他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南诏公主,甚至还看到了他们的落脚点,所以才被灭口。杀人的,就是南诏公主,或者是那名据说武功很高的侍卫。”
“这······”展留名再次皱紧眉头。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找到南诏公主,这两件案子就都解决了。”梁白衣长出一口气,道:“只是,既不能向杀死吴四的南诏人讨回公道,甚至还要好好保护他们。也不能将截杀使团的杨国忠和余连城绳之以法,甚至事后还要谨防他们的报复。呵,长安城,天子脚下的事情,还真是复杂。”
“还是等找到南诏公主以后再说吧。”展留名也沉默了半晌,有些无奈的说道:“就算我们知道了是他们杀了吴四,也还是找不到他们啊,何况,这一切也还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你是不良帅,长安城的宵禁时间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梁白衣指了指南面,“吴四家这里是安乐坊,我没记错的话,是长安最南面,紧邻安化门。他赶在宵禁以前从安化门进来,赶紧进了安乐坊,才能回到家。宵禁以后,长安各坊市之间是不通的,金吾卫封锁街口,只准在坊市之间活动,没错吧?”
“嗯,我居然没想到这个。”展留名恍然大悟,却并不兴奋,神情反而有些挫败。
“他如果在城外看见南诏公主,根本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很可能,南诏公主从那天晚上开始,就躲进了这安乐坊。”
青天白日,周围的街道上人流不息,展留名忽然感到一阵茫然。他要找的东西近在眼前了吗?他忽然觉得还有好远。
是夜,安乐坊大火,火势汹汹,顷刻间席卷了一片民居,四五间宅院都陷入火海之中。
“确定里面没有人了吧?”展留名问了一句,身后一个黑衣不良人点头道:“嗯,都已经连夜迁走了。”
展留名又看向梁白衣问道:“你哪来的的钱买下这些宅院?”
梁白衣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我有钱不可以吗?”
“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吗,比我还穷,怎么可能有钱在长安买房,还一买好几间。”展留名嗤笑道,梁白衣悻悻的哼了一声道:“我找杨玉虎借的。”
展留名摇了摇头:“有个阔朋友就是好。”
梁白衣没好气的说道:“应该是有个我这么讲义气的朋友就是好,这可是为了帮你这个不良帅啊大人。”
熊熊火焰中不断传出阵阵噼啪声,一干不良人已经行动起来,在安乐坊中挨家挨户的拍门,每过一间房都将其中的百姓叫出来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