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子如此忧虑而又无比淡漠的眼神,在南云心中的张小闲一定是个‘铁石心肠、高度冷漠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张小闲’吧?”张小闲如是地想,然而迎接他的是南云重重的一拳锤在他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纤纤玉手与厚脸皮保护的额头可谓是两败俱伤,但南云并没有为顷刻之间红肿起来的手表现出丝毫疼痛感,而是气鼓鼓地说道:“无视女子说话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张小闲一手捂着额头,自己的“神指”在江湖上号称万夫莫开,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锤了;更没想到才稍微装了一下深沉便惹南云生气了,为了防止被刘玄砍成几段的局面出现,从不知尊严为何物的张某人立马苟同道:“对对对,讲得对。”
“额……”
完成“铁石心肠、高度冷漠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张小闲”到“寡廉鲜耻、低声下气而又完全屈服于暴力的张小闲”地转变仅仅只在瞬息之间,看得南云一愣,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因为红肿而微微发热的右手,却疼得直吸了一口冷气。
到底是大家闺秀,回过神来感知到痛时眼里就开始泛泪花了。
“我来我来。”张小闲随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铺在南云受伤的右背上,将内力隔着布渡出。南云只感觉一股外来的热流从她手背进入,徐徐流转她的全身,在这股热流涌动之后,她全身的血液也随之变得活跃起来。
张小闲这一招“推血过宫”用来活血化瘀算是大材小用了,揭开布时,南云手背上的红肿已经微不可察了,也让他暗舒了一口气。
刘玄与南云成婚十多年来一直无出,这对于经历了八代单传的刘家来说是灭顶之灾也毫不为过,然而即便如此,刘玄也从未动过再娶的念头,可想而知南云在他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了。
还好已经掩埋了让南云受伤的证据,免去了张小闲一次血光之灾。
南云的气力不大,没有伤到骨头。抬起手来往伤处一按,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她本就蕙质兰心,简单一拳便将张小闲从自作的深沉中砸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一口一个“老子”的人献上谄媚的笑,南云脸上也有了一些笑意,说道:“以后小晚跟着你,万事都要更加仔细些才好。”
张小闲没有答话,有些事即便是他也不能保证,人在江湖,世事又哪能都说得好呢?
南云走出萧弦居,身后有女侍为她横抱着古琴,才一出门就看到刘玄携着福伯在不远处守候着,稍走近些,便听得刘玄说道:“都交代完了?”
“算是吧。”南云好像也释怀了,淡然道:“以前好像有点理解错张小闲这个人了,至少我能感受到他是爱小晚的。”
刘玄似笑非笑,走上前去把南云拥在怀里,道:“虚伪可是那家伙给自己贴的标签,很多事情他连自己都想骗过。”
刘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让南云带着女侍先行了一步,与福伯沿着府中的细溪慢行,五十八步之后,刘玄才开口说道:“有一个问题我还是想知道答案,如果勾起了福伯的伤心事,那刘玄在此先行赔罪。”
仁义之剑的主人从来都不是只说不做的人物,停下脚步,正欲拱手躬身一礼,却被福伯抬手截住。福伯也没说话,只是笑笑,那意思也很明显了:老爷,但说无妨。
刘玄直起身来,神色凝重,沉声道:“如果此时再让福伯见到当年那名刀客,福伯会做和反应?”
这位刀术能列入华清之地前三甲的管家之所以会将宝刀封在鞘中十年之久,只因那一年的夜里,有一名比他更快更狠的刀客出现在他其乐融融的家里。
至今福伯都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名刀客一共出了十一刀,以及是如何用九刀将自己逼退,随后掠起的一刀轻而易举划破了武功不弱的儿子、儿媳的咽喉,最后一刀气势如虹,指向还在襁褓中的小缘。
刀锋距离当时还只是婴儿的小缘仅有一寸的时候,刀客停手了,一句话也没有说,默然抽刀离去。
刘玄这一句话,确实勾起了福伯对于往事的种种回忆,却并不能算作伤心,至少福伯面容上的笑容丝毫没减,淡然道:“老朽其实并不恨他,他夺走了两条命,也留给了我和小缘两条命,说起来也算是扯平了。”
“况且真说要报仇的话……”福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干笑了两声,如今再让他对上那名刀客,恐怕也只是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吧?
“这样啊。”刘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从中领悟到了什么。
……
……
传说这个东西,张小闲向来不会轻易相信。归根结底,世上传说的根源无非两种:被捏造的事实和事实,如此一看便有一半的传说从一开始就不值得相信了。
至于另一半若要成为传说,势必要经过无数人的嘴,其中难免不会有一两个略有文采的,将其以浓墨重彩渲染一番再传递出去,能够避过这样的一批人的成为传说的“事实”只怕十中无一吧?况且有些传说,一听就太过离谱,就算是身为它的传递者之一的人,也仅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未必会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