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瞒着我吗?”汀露出一丝猜疑和不悦的神色,是一种被本应无话不谈的亲人在某件事情上所排除在外而滋生出的小情绪。
“不是瞒着你,是觉得没有必要对你说,没有必要尝试...”白菱格搓着她干瘦的手背,尽量表现出所说之事无关痛痒的样子。
梭朗靠着一星青草光点下的猞猁雕塑,他看着汀,目光柔和,“桥帘里会让人产生幻觉,坐车穿过去更保险些...”
“好的还是坏的?”汀问。
“说不准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才不想你们尝试。”白菱格一边解释着一边遥望着远处是否有驼鹿车驶过。
“可是步行的行人都是要经过这里的不是吗?不至于走不过去吧...梭朗,你走过吗?你的养父带你走过去了吧?”
梭朗因话头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他想还是由他来阐明吧...
“走过,很奇怪的幻觉,我是跟着养父一同进入的,说不好是我幻觉的倒影还是他幻觉的倒影,很奇怪,但不深刻...桥帘里瀑流有很大引力,会像一双手一样扼住你的大脑,初次进去的人很容易被留在里面,出不来...”
“但是你出来了,因为你的养父拉着你过去的?你们也可以拉着我...”问题关键的所在终于被焕-汀自己说出来了,她是幽灵,她如果留在里面没人能拉她出来,梭朗和白菱格心里的顾虑正是如此。
焕-汀低下头,想流泪都流不出了...“你们可以对我直说的,真的,”她抬起头温和又平静地凝视着他们,“开始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幽灵的阶段的确很困难,这我知道,可是在签订幽灵契约之日起我就做好了准备,尽管准备永远不及事实来得让人难以承受,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并也接受这个事实了,你们不必要因为顾虑我而处处端着心,不用怕伤害到我的自尊,我的自尊心没有放在不幸已成定数的事实上面,我知道你们为我所做的这些努力就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中了,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心里感激你们。”
“可爱的孩子,说这些让我说什么好呢...”白菱格眼睛酸酸的,克制着自己不要掉眼泪,不要再渲染这种感伤情绪,“你心里这道坎过得去就好,不过你不能接受它,不能麻木,知道吗?孩子!你还有希望,你的现在是个幽灵,可你的以后还存在很多变数,你不会永远是一个幽灵,我看得出来,是的,我就是看得出来,美丽心灵永远不会被噩运一直糟践,你是个不一样的孩子,你以后会好起来的。这不,我们当下就有一个机会,我们赶赴工从会就是为了接住这个机会,只要你表现出色,拿得到巫师勋章,你就可以搜寻自愿出让灵魂的躯壳,你就能灵魂与肉体再度完整...”
“可那不是我的身躯,我要一个别人的身躯为了什么呢,如果我能渐渐容纳这种存在方式,接纳现在的自己,适应这样的变化,我依然有灵魂,我依然有思想,有原则,有主见,我依然能看到、感知到我敬爱和喜爱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去找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躯壳呢?”
“难道你不想...不想...”白菱格按照汀的说法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她哽咽了一下,“...尝尝我做的南瓜果仁馅饼?”
三个人一起笑出了声...
“好吧,那你就当是凑个热闹,涨涨见识。”
梭朗打从心底被一种说不出的情怀所感动,他凝望着眼前两位女士,一个是早已过了青春年华、阅历资深的中年女巫,事态丑恶只催成了她的一副刀子嘴,内在却仍是一副豆腐心...一个是牺牲掉一切世俗,变替而成的幽灵,仿佛一个褪去华而不实装饰的升华结晶,在本不该经历如此之多的年纪饱含苦痛与荆棘之刺后,内心衡量善恶的天平依旧平衡,对物欲无所嗜求的本性没有受到丝毫玷污,对思想与情感的追求仍未止步...就是这样一些人儿的存在温化着世间冰霜,使落在罪恶边缘的人们有理由接受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