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年九月初二,新朝都城——长安。
长安,这座昔日新朝最为繁华的都城,此刻却已经风光不再。
城门被攻破后,闯入城中的所谓汉朝大军,却如同一群土匪恶霸一般,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到处充满哭声与叫喊声。
仔细看去,尽是施展暴力的士兵,惊慌奔逃的人群,被损毁的店铺房屋,远近呼应的冲天火光,赫然是一幅末日之城的景象。
放眼望去,满是萧条破败之感。
与此同时,长安城的中心——未央宫之中,数千官员齐聚一堂。
这些往日不可一世的朝中大臣,此时却个个瑟瑟发抖,数千双眼不断在两个方向之间来回眺望。
两者一个是未央宫北阙门外,大司马王邑正率领仅剩的数千兵马抵挡汉军,另一个则是那王座之上的新朝皇帝王莽。
然而,眼前的王莽虽然还穿着天子衣冠,却哪里还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在王莽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生机,只有垂暮的颓唐。
显然,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失败,在精神上,他已经放弃了抵抗。
纵然他不服老,可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已经是六十九岁的高龄了。
而近些年来,灾荒不断,流民四起,赤眉,绿林相继起义,自己属下的背叛……一系列打击,已经将他彻底击垮。
只听来自宫外的喊声越来越大,那是汉军逐渐逼近的表现,果然,十数分钟后,只见一名将领带着数十名士卒匆忙进入殿中。
那领头一人高大威猛,眉宇间透着一股傲气,脖颈上的一道疤痕醒目无比,正是大司马王邑。
见到王邑入殿,殿内官员皆是眼前一亮,正要询问战况,却听见王邑叹息一声,再看那颓唐的脸色,不用问也已经知道结果。
“陛下,汉军马上便要攻入未央宫,该当如何是好?”
殿中官员皆是面如死灰,一名官员抬起头来,向王座上的王莽问道。
那官员的一问唤回了陷入沉思的王莽,先前的他,早已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
闻言,殿内数千官员包括王邑,都是将目光投射在王莽身上。王莽微微颔首,在思索数秒后道:“立即去往渐台。”
此言一出,官员们都是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般迅速赶往渐台,嘴里还不忘在这最后时刻拍王莽的马屁:“对啊,渐台居高,四面又环有沧池,只要把桥一拆,汉军必然无从下手,我皇英明!”
王莽从王座走下,王邑及其身后数十将士赶忙护在其左右。
望着匆忙离去的众人,王莽苦涩一笑。
就算去了渐台又怎样?渐台虽是易守难攻之地,但那终究只是一座水中楼阁。
且不说外面有数万汉军,光是把他们围困在渐台上,渐台无粮,饿都能把他们饿死了。
前往渐台,不过也只能多活命几日罢了。
“陛下,走吧。”
王邑轻声道,此刻他的神态却与那些欣喜若狂的官员完全不同,王邑的眼神之中,满是要为国献身的决然。
身为新朝中唯一还在人间的大将,王邑自然清楚,就算去往渐台,也只是能活命一时而已。
王莽转头注视王邑,这一刻,王莽的眼神是复杂的,其中有感激,有憎恨,更多的,却是无奈。
王邑只打过两次大仗,却都是对新朝至关重要的战争。
一次是新朝建国前夕,东郡刘信自立为天子,随即起兵攻向长安,刘信军所过之处,官兵无不溃败,转眼便已经逼近长安。
但就是这般紧要关头,最后却被王邑带兵彻底逆转,将刘信军剿灭。可以说,王邑这一战,为他王莽能够在后来坐稳天子之位起到了极大作用。
而那另一战,便是数个月前的昆阳大战,主帅王邑所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却被刘秀的一万人军队大败于昆阳城下。
这一战不仅让刘秀一战成名,也将新朝最后的精锐部队毁了个精光,才有了今日之局况。
察觉到王莽的眼神,王邑也是一阵揪心。回想几个月前,他率四十万大军出征时,向王莽承诺的有多么信誓旦旦。
他本以为,他可以像十五年前对抗刘信军那样,再一次力挽狂澜,拯救新朝。
可结果呢?新朝的四十万精锐部队,就在他的手中被毁于一旦。
今天的结果,又哪里没有他的过错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