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和成程面面相觑，霍笃行一脸淡定的说：“今天上市的同时，签售就消耗掉一万册，那么说好的六万首印，对于全国铺货量来说太低了明天和后天还要分别去北京和广州呢。通知你们领导发合同过来，追加印量。”

这话

陈舟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霍笃行一眼，霍笃行若无其事握住陈舟的手，在掌心轻轻挠了挠，制止陈舟要说出口的话。

他说完看向成程，眯起眼睛催促一句：“不赶快联系主编追加合同吗？脱销就不好了。”

“哦？哦，对，我一着急都给忘光了！”成程根本没察觉陈舟和霍笃行之间的眉眼官司，急急忙忙联系于文成和主编，跟他们商量加印的事情。

等到成程转身走去安静的地方打电话，陈舟凝眉看向霍笃行问：“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怀疑花城出版社隐瞒印量。花城出版社是刘叔叔替我联系的，用不着这么防着他们。”

霍笃行笑着把女儿塞到成周怀里，让他来举着奶瓶喂奶，伸手在陈舟头顶揉了一把，低声说：“怨我多事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么意思，只是，我们开这个口，谁都明明话里面在暗示什么，回头会不会让陈主编不高兴，影响他和刘叔叔的感情。”

霍笃行不以为意，含笑调侃：“亲兄弟明算账。出版社最喜欢隐瞒印量，除非你自己家开出版社，否则几乎百分百的出版作者都逃不开被隐瞒印量的事情。陈主编和你刘志叔叔感情再好，他也是花城出版社的主编。咱们先礼后兵，一开始就表明知道里面的猫腻，也省了他背地里动小心思。一本书你才拿那么点钱，要是再让人隐瞒印量，不是赔死了，说好了咱们一起赚钱给女儿攒嫁妆的。”

“隐瞒印量的事情有这么严重？”陈舟顿时被霍笃行说出口的数字吓坏了。

霍笃行家里是做实业的，涉及行业极多，他从小看得也多，知道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对于隐藏的风险几乎有本能直觉提醒，因此，他才会在看过陈舟和终点网的合同之后询问陈舟为什么会接受那么一份有大问题的合同，也能在总印量六万册，但在签售第一天，现场就卖出去近一万册的情况下，直接催花城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去联系主编商量加印合同。

“不光是隐瞒印量的事情，还有影视合同故意挖坑。长江网的潇潇烟雨去年以税前四十万的价格卖掉了一本书的影视，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春节时候被搬上电视了你在家也看到了，就是那个片子紧接着，剧组出了电视剧的剧本小说，硬生生挤得潇潇烟雨的原著夫君在隔壁卖不出去，被人说是假货。出版和影视行业里面的猫腻多得很，小心为上。虽然家里不缺钱，可也没有把应得的收益往外推的道理。”霍笃行揉着陈舟发丝的手指顺势下滑，落在他略薄的耳朵上，轻轻揉着陈舟的耳朵，感叹一句，“你的耳根很硬，还真是应了倔脾气。”

陈舟尴尬道：“我觉得自己挺好说话的。”

霍笃行瞟了陈舟一眼，语气凉凉的回复：“是啊，你没想法的时候，随便怎么样都好，做了决定之后，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谁的劝也不听。”

陈舟羞愧的低下头，专心给女儿喂奶，等到陈蕾喝完奶之后，霍笃行主动从陈舟手上取过奶瓶。两人的手指相碰、交缠，陈舟脸上的失落很快消失无踪。

霍笃行体贴又纵容的看着他，熟练的将婴儿用品包收拾起来。

在场的工作人员询问过陈舟不再需要桌椅后，很快喊人打扫现场，成程、于文成四个花城出版社的编辑也聚过来了。

于文成直接把三份打印好的文件摆到陈舟面前，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客气的说：“您的销售量非常让人意外，主编认为我们错估了这部小说的潜力，因此决定收益方面再给作者让一个点，剩余条件和以前一样，加印五万册，如果不够再追加。”

换句话说，这一次是九点、五万印量？

这个点数真是高得吓人了！

陈舟还以为花城出版社会维持点数不变，只在印量上做文章，没想到对方嘴上说着“看好销量”，其实只追加了五万册的印量，却愿意给他在分成上让步。

这举动看起来未免显得太心虚了。

所以说，花城出版社要么是已经隐瞒印量了，要么就真的被霍笃行提醒的话吓坏了

陈舟并不希望自己生出这种念头，但他实在难以避免在和霍笃行交谈过后生出阴暗的想法来。

他赶紧用力甩甩头，直接说：“好的，谢谢多出来的分成了。”

陈舟迅速浏览过合同，在上面签字，落实了合同，然后询问成程：“我们明天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蕾蕾的东西，我只带了一天的出来，还需要回去收拾一下。”

成程赶忙回过头去看于文成，于文成的手搭上成程肩膀，顺势上前挤开成程，和气的接过合同笑着回答：“没关系，订的晚上八点半的飞机飞北京，回去收拾收拾，用不了一个小时，赶得及。”

这副节奏让陈舟明白虽然跟自己接洽的人是成程，但其实过来的编辑组一行人确实于文成说了算，他微笑以对：“好的，那现场剩下的事情，麻烦你们了，我们回去收拾一下蕾蕾需要用的东西，六点半的时候社区大门口见。”

交代完该说的事情，陈舟赶紧拉着霍笃行动身一起取车离开。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陈舟抱着女儿捂着脸说：“我看到出版社给我加点，居然真的在想对方是不是隐瞒我印量了，思想太阴暗了，以后你不要跟我说那些东西。”

霍笃行笑着摇摇头，果然，陈舟刚说完，立刻又反悔了，“算了，你还是告诉我，我宁可清楚明白的选择，也不想被人哄骗。”

他们两个说的开心，没注意到他一辆极为普通的出租车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尾随。

陈舟的车票还没空考，开车的事情向来是霍笃行再做，跟陈舟边说极大分散了霍笃行的注意力和警惕性。直到快把车停进地下停车上的时候，霍笃行表情微变。

“有人跟着咱们，我一会转个方向，到路口你直接抱着蕾蕾下车回家，我去找对方谈一谈。”霍笃行方向盘一转，原本降低的车速提升，将车停到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上示意陈舟带孩子先离开。

陈舟不近视，可他有五十度左右的散光，带着孩子下了车直接钻进人流之后，眯起眼睛往车阵里望去，只能看到一辆崭新的中华骏捷尾随着霍笃行，至于车里面坐得人长成什么模样，或者车牌号是什么，陈舟一概看不清楚。

陈舟知道霍笃行做出这种决定是冒了危险的，只是相比于带着他和女儿一起冒险，霍笃行没那么在乎自己，因此，哪怕看不清楚，陈舟也不敢耽误时间，下车后迅速钻进人流之中完全掩藏了自己的身影，几下子就钻回回家的路上，陈舟一手熟练的抱着女儿，一手迅速拨通刑侦大队梁队的电话。

“梁队，我们签售回来被一辆中华骏捷尾随了，具体车牌号我没看清楚，但是车身是银色的。车主目前追着笃行从我们家前头的十字路头过去了，麻烦你们了。”

关于陈舟孩子是怎么被送进陈舟寝室的事情，到现在都查不清楚，梁队看着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再婚，其实心里因为无能一直憋着口气，颇为不爽，就想要抓点贼手。

一听到陈舟提供的线索，梁队立刻召集人手向调动交通部门的监控录像，打算大展身手，好好给贼人写颜色看看，让他们别那么猖狂，见识见识刑警们的手段，别以为他们都是吃干饭不干活的无能家伙。

“你尽快回家和小王他们汇合，霍笃行那头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他安全带回去。”梁队贴心的保证。

“好的，我知道了。”陈舟从来都相信警察们的办事能力，得到梁队的保证，他迅速回家去找王警官。

陈舟以为回家还得跟王警官和李警官再解释一回，没想到他回家的时候，王警官和李警官不但已经得到警队通知，还知道了陈舟晚上即将出行飞往北京的计划，连陈蕾需要的婴儿包都完美无缺的整理出来了。

王警官嬉笑着对陈舟敬了个礼，说：“小陈同志，不好害怕，我们职责就是保护你，一定会让您和您的孩子安全到达机场的。我们先走？”

陈舟动了动嘴唇，想说我要等霍笃行，他不到我不走，但看着两个肩背手提婴儿包的大男人，陈舟最终只是闭上眼睛点点头，低声说：“好的，我约了编辑部的人六点半在社区门口集合，现在才差七分六点，不着急，休息一下再说。”

王警官闻言立刻将婴儿包放到地面上了，摸着脑门说：“不用现在走可真是太好了，我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来我老婆刚生完孩子那会，我妈没得早，我岳母家好几个孩子也过不来帮着照顾。平日里就我跟我老婆两个人熬，一小时就得起来给孩子喂一次奶，那叫折腾，我看你们两个男孩带孩子带的还挺好，真是稀罕。”

陈舟微微侧身挡住王警官好奇的视线，脸上笑得十分自然的为女儿擦了擦汗，状似随意的开起玩笑：“你家孩子肯定是像您一样，爱动弹。我家蕾蕾一看就跟我似的是个死宅，除了吃喝睡，什么都不感兴趣，醒了看几眼，不困就趴下继续睡，想让她稍微动弹动弹都没办法。要是长大了还这么懒洋洋的可怎么办，孩子就该多跑跑跳跳的。”

陈舟虽然没上过什么心理学课程，但写文多年，让他对于把握人物心理的能力极为强大，短短几句话，陈舟就从一个饱受惊吓的父亲形象变成了有了孩子之后慈父之心过度，为了孩子操心到二十年后的傻爸爸形象。

王警官家里也是女孩子，虽然觉得话题过度的有点快，但为家中女儿操心的情绪相同，很快被陈舟带偏了话题，跟着说：“是啊，她闷着不爱说话，我担心她在学校受人欺负她叽叽喳喳的太好说话，我又怕她上课讲话被老师教训了难过，喜欢出去玩担任她长得漂亮被人占了便宜，不喜欢出去玩又忍不住想别人是不是嫌弃她只有个没能耐、没钱的父亲，受人排挤。咱们当警察的赚的也不多，待遇也就那么回事，大都市的物价，唉，不提也罢，看着同学、朋友下海赚了大钱，有时候真是觉得对不起孩子，没办法给她更好的条件。”

陈舟伸手拍拍王警官的肩膀，没想到平时看着十分好脾气的内心里还有这么多事情。

虽然一开始是害怕王警官多心，发现女儿的特别之处，但说开之后，陈舟也忍不住顺着王警官的说法害怕女儿上学后可能会遇上的问题，忍不住一声声的追问：“上学的话，孩子还会因为父母职业受歧视？”

王警官登时笑了，伸手点着空气，冲陈舟笑：“这就不知道了？你让孩子上私立学校当然无所谓了，但是现在孩子小学都开始择校，你不但心自己孩子根据学区念的公立学校学习气氛不好、师资力量不行吗？天下父母心，都会担心。担心能怎么办？肯定是给孩子花钱去私立择校嘿嘿，择校，那可真是有门道啊，你当时花钱就行了？父母过去面试，过不了的不能念呐。真可怕，现在学校不一般。”

这可真吓人。

陈舟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真是想不到，我家那一面除了一所省级实验学校，没有小学就择校的”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等开始择校了，你就会发现，公立学校的老师们也心思浮动，想着开补习班赚钱，不好好给孩子讲课了。一门心思想着开补习班捞回本，回头家长一算，不如择校，然后恶性循环。”王警官说着摇摇头，应该还在外面“转”的霍笃行正在这时候回来了。

霍笃行归来，陈舟立刻迎上去。

霍笃行笑着亲了亲陈舟和女儿的额头，视线往客厅堆好的行李箱和背包看了一眼后笑着跟两位刑警点头，主动解释：“我和陈舟都太紧张了，虽然来人确实是为了跟踪我们，但目的和我们想的差别非常大。”

他视线飘到陈舟身上，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提高不少，不可思议的说：“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够遇亲眼看到再来一杯。”

听到“再来一杯”，沉默寡言的李警官还以为霍笃行要喝酒，转身去厨房取了一听啤酒，等到送到霍笃行手上，倒让霍笃行笑得更厉害了。他摆手道：“不是我要喝酒，是尾随我们的人，曾经和小舟在同一个网写小说，与他有些过节。”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喝酒，但折腾一整天下来，霍笃行确实需要补充水分，接下去又不是自己开车，没有了酒精限制，他“噗”的一声拉开拉环，仰头将整罐啤酒送进肚，眼底含笑的解释：“今年春节前，再来一杯大概是嫉妒小舟有在杂志同期连载的漫画，所以抓住终点网合同的漏洞，带着不少作者大闹一场，办了精神病的诊断而成功与网站解约。同时，再来一杯还将终点网合同待遇不佳的事情在他们网文作者圈不留情面的全给爆出来了，导致有其他网站趁机来终点网挖角，一时间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不管怎么说，再来一杯总算是达成了他的目的。”霍笃行放下啤酒罐，目露讽刺之色，轻哼一声，冷笑道，“可惜，他虽然灵机一动了，写的东西却过不了杂志审核标准，也没有任何编剧欣赏他那种毫无智商的与各种各样美女纠缠不清的现代文，所以，一朝诺曼底登陆的计划滑铁卢，整个人都觉得是最开始传出要影视的你的错了。认为是你害得他心变大了，在你全国签售的消息公布后，决定找你讨回公道。”

陈舟听得直翻白眼，“跟我有什么关系。本来漫画化和影视化就从来没有找过他？那些猥琐、低俗、色情的烂文，除了喜欢意淫女性的lser还有谁会看。他以为出版和和影视公司都是傻子吗，他愿意投稿，人家就愿意收下？真是想太多了。”

陈州说完，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难得口出恶言的评价：“他虽然长得丑，但想得挺美的。”

“哈哈哈哈！”无论霍笃行还是两位警官，听到陈舟俏皮又毒辣的评价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梁队把他带回去了，不过看梁队的模样对只抓到他这样的人很是失望。”霍笃行回想起梁队兴师动众只抓了个毫无能耐的废物回去的脸色，都忍不住可怜梁队一次又一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