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混战(一)(1 / 1)我的抗战回忆首页

时间一晃就到了1938年的4月,早春的季节,到处都充满着生机。南方进入黄梅雨季,雨水不断,天气阴沉。这种天气既无法训练又无法作战。我坐在指挥部门口,看着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院内的青石板上,内心突然有种淡淡的忧伤。想起了远方的家人,还有那个叫叶子的小护士,不知道她们此时在干什么。

“连长,过来搓麻将啊,三缺一!”老关在里面喊道,老关拉着张子明和李爱国,正在屋内摆好桌子,准备搓麻将。我没心情,说道:“你们玩儿吧。”老关看我不搭腔,说道:“咋地,又想那小护士了?别想了,人家要是对你有意思,早就给你回信了,还会等到现在。”我的内心好像被老关说中了似的,很不舒服。但是又不好反驳,说不定人家现在都已经嫁人了呢?我还在这单相思。想到这里,心里却更加难过,于是打了一把油纸伞,就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门口有个很大的池塘,池塘中间有许多莲花,上面还常有几只家畜在浮水,看起来十分美好。一排三班正在巡逻,看见我,问道:“连长,你要出门啊?”我随口答了句:“不出门,这鬼天气去哪,随便转转。”我静静的看着那口池塘发呆,脑海里回想着以前的一些事情,说实话,我都快不记得那个叫叶子的小护士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一匹黑马从远处奔来,马上的人穿着一身蓑衣,那是去队里领信件的赵二,我看着他在雨里驾马狂奔,一直跑到村口,把马交给站岗的士兵,然后向我跑来。“连长,有你的信!”“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您的信,两封呢!”“哪里寄来的?”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问赵二,赵二把两封信往我手里一塞,喊道:“您自己看吧。”一边急匆匆的往指挥部跑。我急忙把那两封信拿起来,一看,一封是我家人写给我的,我赶紧撕开,里面的字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弄得有点花,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内心的激动,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我已经有三个月都没收到家里的来信了,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到底如何。书信里先是告诉我,他们一路平安,已经平安到达重庆,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是总算是到了,家里在重庆街头租了三层楼的店面,一层帮人做衣服,二楼三楼自己住,收入勉强能够糊口。然后就是询问我的情况,说听说上海战败,已经几月未收到我的来信,心里十分担心。最后就是让我收到信后马上回信,让家里人放心,并且嘱咐我一定要认真作战,哪怕牺牲在战场上,也不能做千夫所指的汉奸和逃兵。我家里人一向懂道理,明是非,所以尽管我是家中独子,战争开始时,也毅然决然的将我送上战场,并且对我说,让我不要有后顾之忧。我一边看,眼泪就一边滴在信纸上,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我犹如内心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心里顿时没有那么难受了。我擦了擦眼泪,拿起另外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国民革命军18集团军11师33旅65团2营3连连长王近真敬启”下面的署名是11师野战医院,后面的署名已经被雨水泡的看不清楚了,但是我心里立刻狂喜起来,我急忙把封口撕开,双手都在发抖,深怕撕坏了里面的信件。里面的信件只有短短两页纸,的确是小护士寄来的。原来她在收到老关送给她的信件之后,由于工作的原因,一直到一个月后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封信,于是才给我回信,由于现在是战时,而且我又换了单位,所以这封信辗转几个月才到我手,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表示了一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开心,然后让我注意安全等等。我看着这封信,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小护士的笑脸一下子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仿佛能想象到她坐在昏暗的台灯下,握着钢笔书写的样子。我握着两封信,急匆匆的赶往连部,想立刻给他们回信。还没踏进连部的大门,赵二从里面冲出来,和我撞了个满怀,我怒道:“干什么?毛毛躁躁的。”赵二一脸焦急,道:“连长,不好了,刚才张集村的民兵组长来信说,他们隔壁村好像和鬼子打起来了!”我心里一惊,张集村隔壁是李王庄,那里驻扎着14分队的一个小队,兵力约30多人,怎么会和鬼子突然打了起来,事先怎么没收到任何消息。“那个组长呢?”我问道,“在里面等你!”我和赵二来到堂屋,张集村民兵组长葛凯背着一杆步枪,正在里面转圈圈,一看到我,马上跑过来,说道:“长官,不好了,李王庄那边有鬼子!”“你别着急,什么情况,你和我说清楚!”“今天早上我正在家里没事做,和几个民兵吹牛皮,突然就有几声枪响,我们听声音像是李王庄那边的,我就带了几个人去看,到了李王庄,里面一团糟,大家都在跑,我看到几个国军和民兵在朝村外打枪。我爬上房顶一看,远处的人是穿黄布军装的,还竖着太阳旗,肯定是日本鬼子!然后我就赶紧跑过来汇报了!”我心里快速的盘算着,既然看到了太阳旗,那肯定是鬼子,而且人数起码是一个中队,因为只有中队建制的鬼子才会有旗杆,不会是伪军。李王庄只有一个小队的国军,如果碰到一个中队的鬼子,恐怕连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住,必须马上增援他们。李王庄距离我们大约10公里,部队一个小时能增援到,但是这个天气道路泥泞,实在是不好说。大家都围着我,等着我拿主意。我快速的把计划过了一遍,然后说道:“关山月,你立刻带着一个班,跟随葛凯前往李家王庄侦查情况,到了以后不要开始进攻,等我带大部队过去,你要先把鬼子的情况摸清楚,有多少人,用的是什么武器。张子明,你带一排一班二班和民兵留守指挥部。李爱国,马上通知全连除此之外的所有部队,包括民兵,全部到指挥部集合!”众人应声而去,赵二在指挥部门口吹紧急集合号,我责跑进房间,准备我自己的东西。

十分钟后,部队集合完毕,老关已经带着一个班先行一步了,我点了一下人数,说道:“现在有紧急情况,我们必须马上前往李王庄增援,所有人,跑步前进,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李王庄!”

此处通往李王庄只有一条路,途径张集村,这一带都是国军控制的范围,我本以为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结果万万没想到,我们会在路途中被伏击了。

我们一路小跑,在张集村以后,刚跑出村口没多远,左边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我们这边几个人应声而倒,“左边有人!左边有人!”李爱国大叫,队伍一下就乱了,我急忙卧倒在一块土堆后面,对着混乱的队伍大叫:‘’趴下!趴下!李爱国,李爱国,带人干掉他们!”李爱国在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此时正在搜索目标。树林里的人还在不断的射击,此时队伍已经大部分稳定下来,几个跑的慢的被子弹射倒,倒在地上不断的哀嚎。“连长,在那!”我身边的一个士兵大叫,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距离我们约100多米的树后面,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手握着驳壳枪正在向我们射击。“十一点方向!一点方向!给我打!”我大叫,一瞬间我们这里开始开火,枪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那边看来没什么连发武器,被我们这么一打,完全没有了反应。“老李!带人冲过去!其余人掩护!!!”我大叫,李爱国一挥手,二排的人猛地向前冲去,我们不停的开枪,给他们提供掩护火力。“连长,他们要溜!”赵二指着树林大叫,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个黑衣人一边打,一边往后撤。“弟兄们!给我冲!别让他们跑了!”我大叫,从土坡后面跳起来,往树林里冲去。老李已经带人冲到前面,正黏着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打倒了好几个,我看见那几个黑衣人边跑边往后面扔手雷,爆炸声在二排中间响起,老李和那几个黑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追到他们的时候,树林另外一边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冲击二排瞬间被打倒好几个,我被赵二一下子扑到,子弹“嗖嗖”的从我头顶飞过,打在我身边的树上,炸起的木屑飞在我脸上。“老李!别追了!有埋伏!快回来”我趴在地上大叫,然后老李距离我太远,完全听不见。但是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右侧有人埋伏,不在去追击那几个黑衣人,二是躲在一棵树后面,观察右侧埋伏的敌人,我顺着枪声望去,在我们右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不断有子弹从树叶里射出来,看来鬼子的伏击部队在那里,但是由于树木的遮挡,我们完全看不见。树林里一点掩体都没有,我只能趴在地上,听着子弹在我头顶乱飞,不时有几发子弹打在我面前的泥土里,溅起的泥水砸在我脸上。赵二还趴在我身上,我把他推开,却发现手感不对,他从我身上软软的掉了下去,背对着我侧躺在一边。我看见他身下有被雨水冲淡的红色,脑袋“嗡”了一下,把他翻过来一看,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胸口已经是一片血红,嘴角和鼻子也溢出血来。我心里一下子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摸了一下他脖子,已经没有脉搏了。我迟疑了一秒钟,变放下他,对着身边的人喊道:”撤出林子!撤!快走!”

我们仓皇的逃出树林,在林子里丢下十几具尸体。回到路上以后,我们用尽全力往前跑,日军在我们后面追击。不断有人被射倒,我们来不起扶起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被日军杀死。

跑了几百米,我们钻进一个岔道,这里树木浓密,可以暂时躲避一下。我们转进灌木丛,追击的日军就在我们后面,我低声大喊:“别跑了!别跑了!干他们!”我们埋伏在灌木从里,通过树木间的缝隙观察日军,日军的先头部队十分谨慎,约两个班的人,拉了一个三角阵型向我们搜索过来。我深呼吸,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半蹲在地上,举起步枪,瞄准一个机枪手。“砰”一声枪响,鬼子机枪手应声而倒。我身边的人立刻开枪,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速射,两个班的鬼子都被我们打倒。我看见后面增援的鬼子分成两拨,从左右两侧摸了过来。心道不好,鬼子要包围我们。就在我在想应该怎么办的时候,鬼子后面突然传来枪声,本来追击我们的鬼子立刻有一半转向后面射击。老李猫着腰跑过来,说:“连长,好像是友军,你听,是七九步枪的声音。”我细耳一听,的确,中间还夹杂着捷克式的清脆的点射,看来真的是友军来了,顿时精神大振,吼道:“弟兄们,增援来了!给我打!”顿时,整个树林枪声响成一片,鬼子的,我们的,友军的,好像过年放鞭炮一样,各种单发,短点射,长点射,扫射层出不穷,小小的树林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打了没几分钟,鬼子那边突然炸起几团烟雾,伴随着爆炸的声音,鬼子的几个火力点瞬间哑了,然后友军那边响起了冲锋号。我急忙大喊:“兄弟们!跟我上!上刺刀!”我拔出腰间的刺刀,装在步枪上,从灌木丛里向鬼子冲去。鬼子被我们两支部队夹在中间,依靠着树木向我们射击,我们从灌木丛里鱼贯而出,人越来越多。这时我看见那边的友军也在向鬼子冲锋,人数居然也不少,有一个连左右,全都穿着卡其色的棉布军服,看来果然是友军。日军腹背受敌,但是阵型丝毫不见混乱,依托树木向我们不断射击,我们不断有人倒下,我很着急,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子弹打在树木身上发出炸裂的响声。“机枪手!顶上去!”我对着轻机枪手大喊。6支轻机枪排成一线,向日军扫射,枪声“哒哒哒哒哒”的响个不停,不断有人倒下,倒下后副射手端起枪继续打。就这样,我们在轻机枪的火力压制下,终于靠近到手榴弹可以够到的距离,我们扔出手榴弹,鬼子那边也在投弹,双方在爆炸中穿行,冲到鬼子面前的时候,他们只剩下3个人了,三个鬼子被我们围在中间,三个人背靠着背,端着装好步枪的刺刀,恶狠狠的看着我们,此时友军那边也包围了上来,这时我才看到,带队的居然是14分队的分队长黄盼,“近真,别开枪,留活口!”黄盼一边跑,一边对我我叫,我忙对手下人说:“下他们枪!抓起来!”周围的人一哄而上,那三个鬼子瞬间被人群给包围了,我忙退出来,省的在混乱中被伤到,黄盼带着部队过来,对我说:“那三个鬼子呢?”我指了指人群,喊道:“都让开!”人群哗的一下散开,那三个鬼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上都是血。“咋回事啊?老黄,有作战任务咋不告诉我?”黄盼一脸愤怒,道:‘’别提了,老子正躺在床上休息,李王庄那就打起来了,我赶紧带人去增援,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你们被鬼子追着跑,我还以为你有任务呢。”“啥?你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知道啊?”“我操,这总队的情报工作怎么做的,鬼子都打到脸上来了,我们还一点消息。。。。。”我话还没说完,天上突然传来一阵金属的呼啸声。“趴下!趴下!”黄盼按着我的头把我按到在地,我们周围瞬间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