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的脸上也露出了慌乱,他欲再开口狡辩,跪在他旁侧的衙役已经哆哆嗦嗦的爬到最前面,带着哭腔道,“大人我交代,我交代!我们收的钱都是赵子暄给的,当初他找到我们兄弟几个交代说,孙德明的事一律不要插手,还让我们孤立李大人,让他在姑苏寸步难行。至于那些证人,我们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搬走了!”
这人一开口,其他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李瑞一直都没解决的问题,方书允上任第二天便查清楚。但说到底,还是方书允乃钦点巡抚,手握军符,可调配姑苏守军,有人可用。而李瑞一个外地来的知府,在此地毫无根基,办事全靠衙役,衙役不听话,他在所难免的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衙役们松了口,方书允便让人带着他们下去录口供,同时派人传唤赵子暄下午入府衙问话。
方书允的手段和能力,着实让李瑞刮目相看。
李瑞没做过京官,也不考虑自己升迁,无意逢迎,所以不会去打听朝中高官的事情,可这个方书允他还是知道,只因他娶了大虞唯一手掌兵权、可参朝议事的女子,华成郡主。他本以为驸马郡马之类多是花拳秀腿,所以方书允让他不免吃惊。
审完衙役已到了午时,方书允直接回了办公的书房,而李瑞则和乔展一同去府衙的膳房简单吃些东西。
上午的堂审,乔展也在场,吃饭时,他对李瑞道,“孙大人的死赵子暄牵扯其中,那关于赵子暄买卖女子的事,要不要也一同向方巡抚禀报?”
“不急,先看下午赵子暄过来,他能审出些什么吧。”李瑞道。
孙德明的死如果真是赵子暄所为,那应该是好结案,可如果牵扯到恭王,方书允要怎么处置就说不定了。
“您说下午还会不会用堂审?”
李瑞看乔展一眼没有答他的话,反而道,“德明的尸首方巡抚已经看过,我今日便向他请示将德明入土为安,晚上还劳烦你同我一起为他净身。”
此时正是夏季,案件需用到的尸首都存放在府衙的冰库内,再加上乔展配置的防腐香料,尸首存放一个月不成问题,而孙德明的尸首保存到现在,也多亏他费心。
乔展应声答应,而后道,“大人,您请节哀。”
孙德明和李瑞相识多年,彼此惺惺相惜,在这腐败堕落的世上,他们可谓一路扶持。乔展尤记得李瑞到姑苏的当夜,因着顾梵生手臂的伤,忙完天色已将近放亮,李瑞还守在门外想见孙德明一面。
乔展带他到了冰库入口,他又止步不前,眼中生出深刻的胆怯与犹豫,问道,“乔展,他死的时候,有多痛苦?”
乔展开不了口。他看出了李瑞眼中的希翼,所以他说不出孙德明生前生不如死的事实。乔展只能闭口不答,径直进了冰库,过了很久李瑞才跟进来。
外面都传孙德明死的时候体无完肤,李瑞真的见到他的尸体,才知道传言说的太轻了。他哪里是体无完肤,他身上的骨头都没一块完整的,头骨碎了,四肢的骨头碎了,胸骨也碎了,整个胸腔完全塌陷了下去,根本看不出他哪里还像个人·····李瑞当即哀嚎一声,跪到地上,然后他的喉咙里就一直野兽濒死时的那种哀嚎,最后干脆嚎也嚎不出来,气都憋在喉咙里,憋得面色通紫,当即昏死过去。
李瑞顿默,似是在想些什么,而后开口,“我忽地就想明白了乔展,在这贪污腐败横行、龌龊滋生不绝的世道上,活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可是····可是他不该死的那么惨,他明明是个那么好的官!”
说着,李瑞看向乔展,视线浑浊惘然,与乔展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