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主院里,温左相负手大声呵斥着大都寺的人。
“大胆刁吏,竟敢擅闯左相府,大都寺卿见了本官都得毕恭毕敬,你们这些小差吏竟敢对我无礼,就不怕我上奏陛下,判你们个死罪吗?”温左相朝着皇城方向拱手,话中尽是怒意。
包围着他的官差突然散开,留出一个可由人出入的空缺,一个人大步流星走进来:“左相爷好气派,却不知下次再耍威风是哪生哪世了,这辈子嘛……怕是再无这个机会给相爷了。”
这人举起手上明黄色的牌子,高声道:“传陛下口谕,温余笙枉为左相,德行有亏,窥伺皇权,纵女买凶加害当今公主,虐杀才俊十余人,为官二十余年,贪赃无数,陷害忠良,欺压百姓,实乃我朝之大害,今承陛下之天恩,将温余笙一家收押大都寺,十岁以上男丁不日问斩,其余人等充为官奴发配北境,如有反抗、包庇者,当场格杀勿论,举报罪责、揭发同党者,赏千金,赐良田百亩,免三年赋税。”
温左相眼中对皇帝的敬意彻底化为对眼前人的怨恨,他恨恨地看着祁栕,道:“你是勋贵子弟,我是寒门书生,陛下与你父乃是生死之交,我却是无依无靠,当初你那么看不起我,陛下却重用了我,任我为左相。祁栕!现如今我遭小人陷害落难,你该是拍手称快,再惬意不过了吧!”
祁栕依然一副懒散的神情,他奇怪地看了温左相一眼:“你落难与我何干?我何时看不起你了?”
温左相僵住。
祁栕拨了拨额前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嘟囔了句:“怪人多怪事。”
这时大都寺的头领上来报温左相长子还在搜寻中,祁栕留了些人封府继续搜查,亲自押着温左相的家眷送去了大都寺死牢。
温左相出身寒门,经营一生方有如今这般地位,却在一朝之间就被皇帝赐死,令百官又唏嘘了好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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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珏被谢南丘拉着上了街,东市的街与西市的不同,西市多为市井俗物,东市则更多的是吃玩赏乐的地方。
大家夫人自持身份,小姐们养在深闺,自然做不来游街闲逛之事,她们的一应物需自有专人上门定制供以挑选,上进的公子日日捧着圣贤书读得忘乎所以,也不会想着要如何玩乐。只有一些出身小门小户又不安分的姑娘会常在这一片轻移莲步缓缓走过,尽显仪态以吸引过往的贵胄。文人墨客在泼墨挥笔后的闲暇时间就在这一片地方妄图成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游手好闲又不愁吃穿的富家子弟躲着家中严父,寻处不起眼之地聚在一起荒度四五个时辰。
晏阳京城,表面上总是处处和乐的。
“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莫不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想要我帮你下个聘,还是又跟哪位纨绔打赌输了不够钱来付赌资?事先说明,我此次出门未带银钱,怕是这些都帮不了你。”
谢南丘轻轻拍了拍晏珏微微低垂着的头,道:“得了吧你,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是别说话了,看着小爷都嫌累。余甘楼新来了个江南的厨子,那厨子的拿手好菜便是酒糟鱼,我带你来尝尝鲜,也算是给你压压在东园受的惊。”
晏珏沉默半响,才小声道:“温左相真的要死了?满门抄斩?”
谢南丘好笑道:“不是你去向陛下出的主意吗?”
晏珏低低说了句:“是啊,是我出的主意。”
“那你又在这伤春悲秋做什么?”
晏珏抬眼看了看他:“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是吗?”
谢南丘俯身将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看着那黑得发亮的眼睛认真道:“你没有不对,就如你往日所说,他们不死,你就得死,阿珏,如果有天全天下都覆灭了,只能存活一人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晏珏转开目光,对着桌上的那盘酒糟鱼挑挑眉,一副傲气的模样:“这鱼看起来不错,当比以前的好吃,看来这厨子还是有些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