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以西街贫,外城尤甚西街十倍。”晏珏蹙眉道。
两人现在身处晏阳城的外城,作为天子脚下的地方,自然不会穷到卖妻质子的地步,但去年收成欠佳,今年春却多地大雨,农民耕种困难,自然城中也不会有多好的光景,加之外地有许多流民往京城来,时值年关,事务繁杂,只有部分得到安置,仍有相当一部分人无处可去,只得在京里行乞。
“去岁冬日最艰难之时,公主设了粥棚救济,怎么现今还未撤下?”卫清安疑惑道。
晏珏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粥棚及在棚前排着队等候施粥的人,低声道:“粥棚设了好些年,一旦撤下,又不知有多少人该吃不上饭饿死街头了,我府中尚有钱粮,有余力救助他们,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卫清安眼中有惊讶之色,显然很吃惊公主府竟已设粥棚多年,他低头沉思了会,不赞同地摇头:“我在边关时,常有百姓因受战火波及而失去居所,成为流民,官府虽会救助,但也并非直接给钱给粮,而是以工代赈,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公主设粥棚虽是好事,但若这些受救助之人长久受惠而不劳作,恐生懒惰之心,若有一日公主因故撤去粥棚,这些人岂非要忘却如何维持生计。”
卫清安道:“不如在城外辟出一块土地,安置流民,减免税赋,使其得以修生养息,自食其力,各地流民亦可以此安置。”
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流民得以安稳地生活,自然就不会成为乞儿,也可避免其流为贼寇,危害百姓。
晏珏道:“前朝时朝廷将流民收编为军士,你看这法子可行得通?”
卫清安果断否定:“不可。流民本就只是百姓,年纪不一,并不适合作军士,若要收编,不过徒增后患罢了。”
“去年冬日拨下了赈灾款,不知层层盘剥后到百姓手里还能剩下多少,经此一冬,还能活下多少灾民?晏阳比之它地境况尚且算好,未知各地灾民安置得如何了,若各地如实报上倒还好些,可呈给父皇的奏章却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晏珏冷笑,“真当父皇是傻子不成?”
这当口不宜发表见解,卫清安没有接话。
晏珏也不在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眸中渐渐浮现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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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晏珏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吹了吹未干的墨,将写好的奏折过了一遍,吩咐道:“一会遣人送进宫去。”
细叶应道:“是。”
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丫鬟送上一杯茶,晏珏接过,正要喝时,瞥见那丫鬟的指尖微微抖着,顿了顿,将茶放下,不经意地问道:“你有些面生,是新来的?”
那丫鬟小声答道:“奴婢原是在厨房帮忙,因做事小心,就被管事妈妈调来了书房伺候。”
晏珏皱起眉,细叶见状补充道:“公主,这丫头是小花园崔管事的侄女,做事确实细心谨慎,前些日子书房有几个伺候的人犯了事被赶出了府,就从别处调了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来伺候,她就是其中的一个。”
细叶觑着晏珏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由也端正了心神,肃声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晏珏唇角勾起,道:“并无不妥,只是我惯常喝的是阳羡茶,突然换成方山露芽不大习惯。你叫什么?”
那丫鬟听了这话慌忙跪下,怯怯回道:“奴婢名唤采枝。”
“采枝是吧。”晏珏示意细叶将那杯茶端给她,“这茶你喝了罢,也不算浪费了。”
采枝脸色唰地变得雪白,她颤颤地抬起手,举到半空,似是无力再抬起,眼眶中溢满泪珠。
细叶原本还为公主赐采枝茶水而愤愤,此时也明白过来这茶怕是有问题了,她上前一步,掐着采枝的下巴将茶灌了下去:“喝了吧你。”
采枝奋力挣扎,但她身形比细叶单薄,力气自然也比不上她,被强行灌下后,整个人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