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仁啊,安太傅是辅政帝师,他说朕用功也就罢了;你一个奴才,朕看什么书,还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么?”
“你是不是现下眼瞧着安太傅这等忠良被构陷了,就想着要效仿唐代的李辅国,让朕‘但内里坐’,外事全凭你这个奴才处置啊?”
顾柷说这话,原本是想诈上一诈,让这个书里的吴仁仁再多透露些朝堂动态,好让自己上朝的时候有些把握。
不料,吴仁仁闻听此言,脸色蓦地一变,将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伏地大嚎起来。
“奴才一无禁军之兵,二无制敕之权,纵有沟通内外之能,亦是得蒙陛下垂幸而已,奴才何能、何能以作‘宦官宰相’?”
顾柷看着吴仁仁因着伏地而拱起的腰背,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朕知道你作不得。”
顾柷这般说着,忽而心念一动,转而道,“再者,唐朝禁军取西汉南北军相摄之法,分置南衙金吾卫与北衙羽林卫,以此文武区分,以相伺察。”
“是故昔年李国辅欲选羽林骑士五百以备巡逻,欲以北衙禁旅侵南衙之职,而宰相李揆急奏止之。”
顾柷笑得志得意满,“若是你这奴才作得了‘宦官宰相’,那安太傅不是早该效仿昔年周勃以南军入北,行‘诛吕扶刘’之举,遣金吾卫进宫,将朕……”
吴仁仁大骇。
“西汉本乃刘氏天下,陛下何出‘诛吕’之言?”
顾柷吐了下舌,这才意识到自己引用的周勃典故很不恰当。
“朕是刚读了安太傅送来的《资治通鉴,”顾柷一面暗戳戳地吐槽那个网文作者把太监的文化水平设定得太高,一面似漫不经心地强行给自己加戏道,“就随便说说嘛。”
吴仁仁却战战兢兢,全不敢把顾柷的话轻易定义为“随口一道”。
“陛下为万民之主,金口玉言,如何能……”
顾柷自不耐烦听吴仁仁絮叨。
“外头朝臣们吵得朕烦闷就罢了,这会儿连你也来烦朕。”
吴仁仁伏地不语。
“禁军之将对朕忠心耿耿,”顾柷故作高深道,“朕心里有数,何须你来多言?”
吴仁仁果然立时就中了顾柷设的言语埋伏,唯恐自己无端成了挑拨君臣不合的祸首。
“是啊,宁威将军之于羽林卫,彭锡明将军之于金吾卫,均是恪尽职责,对陛下赤胆一片的忠臣良将。”
“莫说陛下,就是奴才日日看在眼中,也不得不为两位将军的慷慨气概所折服。”
吴仁仁顿了一顿,继而试探道,“想来,纵使他日内宫妄生‘诸吕’之祸,南北衙也能竭力护主,不教陛下……”
顾柷在心底暗暗记下了吴仁仁说的这两个名字,以备不时之需。
“‘竭力’什么的就不必啦,”顾柷慢悠悠道,“只要能‘护主’就可以了。”
吴仁仁满口称喏。
顾柷翻了翻身,见吴仁仁还是伏身跪地,完全没有自行要求起来的意思,不觉又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再说了,这么大的一个皇城,总归是‘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边有北方’,要真是到了,满朝文武,连一个护着朕的臣子都寻不出来的地步,”顾柷嘻嘻哈哈地笑道,“那这个‘盛朝皇帝’啊,就是满朝文武都求着朕当,朕也不要当了。”
顾柷是在真心地说笑,吴仁仁却听得胆战心惊。
“陛下若愿求得朝局安稳,海内清平,还请登殿临政,以平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