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柷性情乖巧,虽废弱懒惰,但鲜有挨戒尺的时候。
顾柷有一胞兄,乳名顾椟,乃是先帝颇为看重的皇长子,聪明颖悟,奈何心思刻毒,无人君之相,自幼被他严加管束。
当年的顾椟挨了罚后,也不吭声,只是默默仰头看他,眼珠漆黑,颇类鹰隼。
他这个学生,心性如顽铁,他越是施以斧凿,便越显得棱角可憎。
但不知为什么,安懋看着这一幕,竟然想起了那双阴郁而锐利的眼睛。
那小儿坐在门槛上,蹬着腿,抽噎不止。
黄朝英面硬心软,他倚着门看了一会儿,觉得着实不成体统,便朝童子招了招手,道,“五儿过来。”
他解开外衫,腰带间赫然掖着几只泥人,施以朱彩,双腮红润,头扎小髻,煞是可爱,那小儿一看之下,立时止住啼哭。
“夫子给我的?”
“嘘,”黄朝英浅笑道,“你悄悄拿着。”
那小儿抱着泥人,破涕为笑。
黄朝英顺势踏出门槛,朝安懋俯一拱手。
安懋凝视泥人,出神片刻。
当今天子心性稚弱,素日最爱这些孩子气的玩意儿。
“这泥人模样精巧,黄兄哪里得来的?”
“近来天桥下颇多货郎,随处叫卖些新鲜货色。”
黄朝英笑道,“不过是小孩儿玩意,不值几文钱,图个乐子罢了。”
那小孩儿自顾自玩了一会儿,把泥人贴到耳边摇了摇,只听叮叮作响,立时喜上眉梢,竟是砰地把泥人掷在了地上,泥块崩裂,声如堕瓦。
“果然是‘鬼母子’!”
小孩儿喜道。
他蹲在地上,拿手指去拨那残片,只见一个拇指大小的桐木小人,裹在半幅白绢里。
黄朝英被他唬了一跳,赶紧捉住他手指。
“什么东西,仔细你的手!”
“是‘鬼母子’!”
小孩儿犹自捏着小人不肯放,“夫子有所不知,这‘鬼母子’能换一斗糖豆吃!”
安懋霍然抬眼。
只见那白绢上血字淋漓,桐木小人遍涂血漆,七窍各插一枚银针,赫然是本朝最为禁忌的厌胜之术。
安懋冷声问道,“是谁教你的‘鬼母子’能换糖豆?”
“货郎。”
小孩儿笑道,“货郎的担子里都是糖豆,红的绿的,还有炒米糖!”
“他还教你什么?”
“他……他教我们学唱儿歌!”
童子展开血书,摊到安懋眼前。
正在这时,私塾外奔过一群小儿,扯着鹞子线,嬉笑竞逐,吵吵嚷嚷,口诵童谣,和童子磕磕绊绊的诵读声和成一股。
“双麒南銮出,
一麟朝溯还。
鹓鸑凌驾翅,
蛇阵骇翮抟。
豹略虚君子,
龙骧历位材。
元师沽犊肉,
鹿死锦窠篅!”
安懋终于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