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过奖了。”
顾柷观察着安懋的神色,用一种温和又情切的口吻试探道,
“太傅于朕有蝀桥解剑之谊,历代辅政之臣,皆无可比之于太傅焉。”
他一面说,一面伸过手,象征性地在安懋的前臂上虚扶了一把,
“太傅处处隐忍,为顾全朕的声名,不知受了多少流言中伤,可是委屈。”
安懋仍是跪得一动不动,
“陛下,民心向背,不可力挽而强求,更何况一国之法,早有定论,怎可偏私于臣?”
顾柷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莲目使臣的案子查不下去了,这才提前来给朕打预防针来了。
怪不得在这儿又是“天意”又是“民心”地同朕兜史书圈子呢。
已然被欺瞒了“鬼母食子”与“宫外童谣”的小皇帝哼哼唧唧地暗自吐槽道,
这家伙其实就是想借朕之口,弹压恶佛显灵造成的恶劣影响罢?
不过按照自己目前观察到的情况,这个安懋的确是同小皇帝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无神论者顾柷十分没有信仰地想,
这个鸠杀废太子的罪名要是指控成功,说不定也会连累到大盛天子继位的合法性。
“太傅以天子之印与护身佩剑质之,何曾有丝毫偏私之象?”
自顾自地分析完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顾柷利落地一张口,毫不客气地把玉玺和佩剑收了回来,
“依朕看,莲目使臣这桩案子,也不必再让刑部定谳了,大理寺卿推鞫完毕后,全权交由太傅定夺即可!”
彭锡明心下一松,面上刚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听安懋复开口道,
“陛下,臣乞骸骨,乃臣之愿望所至,而非挟权裹私……”
“朕知道。”
顾柷心道,只要你肯把玉玺和佩剑还回来,以朕现代人的智商,掌握朝政不是迟早的吗?
舍出一个五迷三道的恶佛显灵案的机会也不算甚么。
“是朕的大盛离不得太傅。”
顾柷热切地笑道,
“太傅若再推三阻四,朕可真要成了一个不尊师道的罪魁了。”
他一面说,一面又去作势扶安懋。
不料,安懋竟还是巍然不动。
“陛下,鞫谳分司乃两宋以来旧制,臣无意因一己之身而分有司定谳之权、毁我朝公正之信。”
顾柷身形一滞,接着略略地松开了安懋的前臂,
“那太傅以为如何?”
安懋淡然回道,
“臣无定谳之请,唯有讯勘之求。”
顾柷直觉不对,他缓缓地直起了身,重新对着安懋的头冠问道,
“太傅何求之有?”
安懋展臂上扬,将手中之物捧得更高了一些,
“臣请旨,独调五百金吾卫离禁,彻查莲目使臣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