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两个,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赦他和宥你有甚么分别?
朕倒想听听这个陆梁鸿究竟打的甚么主意。
“太傅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只是朕不熟西南边务,实不知该给这位徐副将赏些甚么,才算得上‘明赏不费’。”
他笑着看向陆梁鸿道,
“《孙子中云:‘夫将者,国之辅也,知兵之将,国家安危之主也’,陆卿行将军之治,不知于此事上有何见解?”
陆梁鸿朝小皇帝恭谨一揖,尔后侧身朝安懋笑道,
“九边戍卫始于太祖国策,徐副将又是不可多得之治务良才,臣以为,若是让徐副将坐镇燕蓟……”
“燕蓟乃北方门户,一旦失守,国必沦亡。”
安懋不待陆梁鸿说完,就自行截口道,
“且不论成祖皇帝因靖难割让大宁卫而致‘土木堡之变’,陛下研读史书,岂能忍忘宋之钦、徽二宗金国北狩、晋之孝怀青衣行酒?”
话语凌厉如刀,犹如汉剑斩白蛇。
顾柷也颇觉不妥,原来时空的明朝就是没处理好割让大宁卫之后的北边防务问题,导致土木堡之变后,明朝陡然由盛转衰。
虽然这个架空的盛朝看起来非常三流网文的样子,但小皇帝两辈子锦衣玉食,在温柔乡里娇纵惯了,还不想冒险去尝一尝那“北行见杏花,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的滋味。
顾柷心下几番斟酌,正思索着该怎么果断而不失体面地拒绝陆梁鸿的提议。
就见徐知温冷哼一声,回首蔑嗤道,
“安太傅好一通穿靴戴帽,家父若是耶律德光,谁是石敬瑭?”
安懋凛目一瞥,刚想开口,陆梁鸿便低喝一声,
“和厚且住!”
徐知温撇了撇嘴,讪讪道,
“我只是为将军不平。”
顾柷一听就知其中有文章,赶忙问道,
“如何不平?”
徐知温一拱手,坦然答道,
“臣风闻朝中内帑困蹙,以致西南大旱而迟迟不见粮米援济,古人云,‘食为民天’,陆将军为保西南民生,不得不效仿两宋回易之制,遣家父与南洋吕宋国行商旅业,以此富民赡军,稳定时局。”
“九边戍卫乃护国之本,只是军屯自给不但惹人攻讦,军户困苦不堪,甚而有拥兵自重之患,是故将军思前想后,望以家父为首,以西南为例,于我大盛九边推行军民商榷之策。”
顾柷心道,
卫所军户这是个自古以来的老问题了啊。
总而言之就是,如果军户世袭,几代之后,必然军官变地主,士兵变农奴,
可一旦世袭改募兵,兵权下放于将领,又会出现家丁私军,朝廷无法全然掌控的局面。
但是这两样都不是回易军榷能解决的啊。
小皇帝默默道,
朕想说军队一律不准经商啊,这是搞山头主义啊,晚明就是军队掺和起了生意,结果把整个大明都给掺和没了啊。
“陆卿真是公忠体国。”
顾柷淡淡道,
“只是朕坐于帝京,倒未曾听闻九边军饷捉襟见肘,须得军榷回图以之弥补呢。”
徐知温笑了一笑,这一笑笑得风情都雅,笑出了他的精密周全,
“如今帝京内外皆忌商贾,陛下坐于禁中,如何能听得‘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之语呢?”
彭平康周身一凛,顿时警醒。
“陆将军今日在众臣面前向陛下呈进此言,也是为了自证磊落。”
徐知温不徐不疾地道,
“以免有人暗室亏心,一面不予分文,迫得西南旅军回易,一面又借此妄生事端,以怪力乱神之语惑乱天子。”
他说到此处,又朝小皇帝作了一揖,
“古人云:‘雷霆雨露,莫非天恩’,陛下若允得家父去镇燕蓟自然是好,如若不允,望请陛下申饬京师内外,放行过往合规商户,以免朝中小人作祟,借势污蔑边地忠臣,使西南妄受池鱼之殃。”
顾柷闻言,当即心道,
以退为进加敲山震虎,这是谈判的艺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