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的晚霞很美，日头西落，落霞与孤鹜齐飞。夕阳本就该像鲜血一样红，回家了，东方知远倒在大火中，高温蒸出他身上的红色血雾，如果有来生还是做一个书生吧，他无力地笑笑，来生？怎么可能有来生，修仙根本就是个诅咒，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注定不会像凡人那样轮回了，死了就消散了。否则，外面那些人怎么会那样疯狂的想要他，为了那片神墟，为了长生，他们还真下得了手啊。

“你们满意了。”东方知远消散在天地间，消散在雪逍遥眼前，雪逍遥冷冷的问道，他目光似刀剑那般凌厉，被他所视之人只感觉身上一凉，百枯老人忽然想起雪逍遥很多年前杀出的赫赫威名更胜东方知远这个弟子，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奎泉却不依不饶，那可是神墟啊，他无意中扫了凌云山人群一眼，在扫过云霓峰的时候，他淡漠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还不够，你弟子杀了我门下长老弟子这么多人，我要那女孩作为赔偿。”他手指着苏紫，不知道的人神情茫然，只有那些去往神墟查看过的宗门高层才知道，那女孩便是他们用流光镜看到的进入神墟一行中的一个，死了东方知远，还有这女孩儿。

想到这儿，他们呼吸有些急促，原本随东方知远的死散了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且更加剧烈，连百枯老人带着门人退走他们都没察觉到，那些炽热的目光落在苏紫身上，尽管不知道内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想要苏紫，更多的凌云山的弟子围上来，里里外外苏紫被包在层层保护圈中。

“那是你的徒孙吧，逍遥。”秦苍生双指并出，不急不缓，指尖似金色熔金流淌，指尖划过的地方，拖成金色痕迹，它们停留片刻就融于天地之中，这片天地中仿佛生出了什么变化。

“是，梦笙刚收的弟子。”

“人啊，有的时候会被其他东西所束缚，年轻时无拘无束，一往直前，免不得闯下祸端，但乐得独身一人。天地之大，交友二三，那时候是真的快乐啊。”

“清河这孩子我很喜欢，只是今日形式所迫，他舍身成仁，你，不怪我吧。”秦苍生平淡的语调像是在谈一件经年已久的往事。雪逍遥不语。“为同门，为正义，呵呵，那都是幌子，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

“年龄大了，做事的时候就少了年轻时候的激情，有了顾忌，所以才会受制于人。”秦苍生絮絮叨叨的说着，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对着年轻人叙述他生平经历，本该如苍老古树一般平静安详的眼神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封存多年的杀怒之气在一瞬间爆发，刀光剑影，血海尸山，“但若有的人却想借此来欺压你，想趁你老弱病残就想夺你田地，霸你妻女。那就再拿起刀剑，一再的吞声忍气，他们给脸不要脸的话，不管横砍亦或是竖劈，你都要让他们尝尝恐惧，教他们学会畏惧。”

最后一点金芒消散，秦苍生负手而立，“去吧，让他们记住你的威名。”

雪逍遥站起身，“师尊，不闭眼了么？”

“不闭了，我要看着他们血流成河。另外。”秦苍生叹息一声，“当年的事为师可能真的错了。”雪逍遥轻轻一颤，他背对着秦苍生向着人群走去。

天空布满阴霾，寒风呼啸，顷刻，雪花飘落。大雪纷飞，雪漫凌云。这季节怎么会下雪，奎泉侧目正好看见有人踏雪而来，“雪逍遥，你要干什么？”雪逍遥埋着头，回应他的只有一剑，无形的剑气自他手中发出，奎泉惊愕的发现自己被瞬间冻成冰雕，剑气在他体内四窜，最后炸裂。苍圣山奎泉为他的贪婪窥觊之心付出了代价。

“我们退出，我们不要了。”人群中有不少人在东方知远那一战中吓得胆破心惊，如今奎泉更是被雪逍遥一剑击杀，这凌云山的人都是什么怪物，一个峰主竟强悍如斯，看着纷纷上前压近的其他四位峰主，有第一个后退逃跑的人，其他的也相继撤退，溃不成军。雪逍遥看着乱窜的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该死怎么走不了。”似乎有一道无形壁障，阻挡着逃亡者们越过，“有人封阻了这片空间。”一位相天境强者寒声道，他们看向秦苍生，老者对着他们招手，咧嘴一笑。后面的雪逍遥抬手阻止了要上前帮忙的众人，雪花落在他身边形成一道道寒冽剑气。“快布阵防御。”防御，没用的，苍圣山的另一位相天苦笑，那剑法，圣人不出，当今几人可当。“死。”一道道身影在这声音落下的时候齐齐倒地，激射出的血花绽放的那一刻，像寒冬里的红色腊梅映雪。

“好厉害的剑气。”苏紫听到身边有人轻叹，她侧目而视，那本处在最前面的白衣少年洛秦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也许是在人群涌动的那时候，也许是在奎泉步步紧逼的时候，又或许是在东方知远与人交战的时候就一直在了？人群开始欢动，余师伯素来独来独往，平时深居暮雪峰炼器修行，少与人打交道。正因为与他们不熟，所以他们才不会那么悲伤吧，就像烟花，你知道它最后会变成无人问津的尘埃，可在它绽放的那一刹那，你还是忍不住为它那片刻的美丽所惊艳欢喜。

原来，独来独往惯了，也有莫大的好处。他们不会因你的消亡死去而流露出太大的悲伤，可能会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悲凉感，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之淡忘。你的昙花一现落在别人眼中是璀璨烟火，无人会因你最后的凋零而伤心落泪郁郁寡欢，太阳照旧东升西落。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苏紫站在欢呼的人群中，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