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在屋外听到了,她相信公子,也相信奚洳。
奚洳握住竹篱的手顿住,她微微侧首,精致美妙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如果忽略那份苍白,定会如晨曦第一缕暖阳一般温暖。
她缓缓道:“你不必谢我,自始至终,我都愿意以我之力换他安康,你将他照顾的很好,这份心意,终有一天……他会知晓。”
小芜眼看着奚洳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浓密的竹林里,没有立刻起身,反而跪了半个时辰才抖落裙摆的泥尘。
她拾阶而上,脚下竹木发出吱吱的声响,乱糟糟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
屋内门扉敞开着,竹榻上的男子已经睁开那双迷雾般的眼眸,正坐靠在木枕上,眼神落向窗外的方向,不知看了多久,他寂静得犹如一尊雕像,连呼吸都浅不可闻。
小芜进屋,将桌上的冷茶换了新的,倒了一杯端到榻前,茶杯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芜吹了吹,递给他。
“公子,用杯茶罢!”
听到声音,那人转过头来,抬起手,那手白得可见皮肉下青色的血脉,他小心翼翼,终于摸到她的手,然后慢慢接过茶杯。
他……的眼,是看不见的。
“我早已没有触觉和味觉,冷热于我无甚区别,倒是可惜了这茶,只有闻着才能觉着它的清香,这几年苦了你了陪我蹉跎在此,倘若……”
小芜看着他脸上无声的笑容,满头银丝衬得他愈清冷,心尖像被人紧紧揪住,她勉强笑着,不等他说完,便急急打断,“只要公子喜欢,小芜都会尽力去做,陪伴公子,是小芜自己的选择,从不觉辛苦。”
她望着这个曾经鲜衣怒马的男子,心里五味陈杂,她知道充满黑暗的世界有多可怕,她也知道五感不全的感受是多令人落寞,可无论如何,从她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从未想过离开,她的心里只有这个叫做慕湮的男子。
从窗外吹进徐徐的微风,带着竹叶特有的清香,晨光熹微,景色如画。
慕湮闭上眼,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用心感受着这一切,因为曾有一个女孩子告诉过他,这世间种种单用眼睛看是看不够的。
半晌,慕湮睁开双眸,收起笑意,微微开口问道:“她……又走了是吗?”
那声音轻如羽毛,像怕惊动了什么,可又怀有隐隐的期待,期待着答案不是心中已知的那个。
无论他是否看的见,感受的到,他都知道,她来过……
小芜知道他在问谁,点点头,道:“是!”
慕湮蓦地抬起右手,翻转了一下,笑笑又垂落下去。
她从不等他。
不等他看她一眼,尽管他已经看不到;也不等他与她说上一句,尽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是踏着夜色而来,初晓时分又匆匆离去。
他不知道是她在怕,还是他自己在怕。
如此这般,彼此还要承受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