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灼人,抹了额头的汗,甩着帕子挪步向前,初踏这溯光殿只觉空荡,先前院子里的瓜地梨树算是白白浪费了,惋惜几声倒也觉得适当,夏过即秋,也该寻思钟点儿其他的了。
这暑气过了便是中秋,平日的小菜只觉拿不得台面,姑且不论手艺,单是食材便已被诸妃抢破了头,扶额落座院内,好在能寻个房檐下坐着,避着日头,待殿内收拾妥当。
攥着帕子蘸着汗珠,隔壁的人儿便来了,起身相迎,展颜欠身:“古溪恭迎宜容华,容华这大热天儿又有着身子,怎到我这儿来了,殿里乱些,咱们去里屋歇着,容华莫着了暑气。”
孕近八月,身子愈发沉重,初时近四个月才知晓身孕,平日贪吃,只当发了福。人道产子乃走鬼门之关,生死由天,最是马虎不得,古溪满至五月,也没个不适,偶有恶心用些酸食也倒无碍,到肚子瞒不住才安生地闭了门,燕氏来过一回,思她是体己的人,也未瞒着,她口风紧实得很,陛下那儿也没太大表示,太医婢子们进出不少,可人却没个露面儿,岂是一句公务繁忙可推托的。
旁人瞧着溯光殿似是被关了禁闭,风声走漏却因着拒客也没些个琐事,安生待到八月,肚子愈发沉重,不日便该生产。
卧榻之上小口饮着酸梅汤,忽被那酸汁呛了嗓儿,猛烈一阵咳嗽却觉下腹疼痛难耐,回过神来速传了太医。
双手紧抓被褥,叶澜在旁为古溪擦汗,她自个儿的汉却流得更加地猛,痛苦的呻吟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一声婴儿啼哭叫古溪松了气,接生嬷嬷却拧了古溪大腿的软肉,疼得古溪尖叫出声,恢复了清明。
“嫔主,还没完,坚持住。”那嬷嬷半沙哑的嗓儿提了古溪的神,上下牙床打着磨。
许久,又是一声啼哭,古溪终是晕了过去,待转醒已也夜幕至,原得了一对儿龙凤,男娃为长,女娃为次,不由思起名字来。
御膳房内火热得很,各处的大厨不说,宫妃们亦齐聚一堂,一时花绕了眼,听得一声冷音才回了神,分明是问安的话儿怎的从这嬷嬷口中说出便凌厉得很,然古溪来学艺,到底需服个软:“薛嬷嬷好,且开始吧。”
常言月饼是个传统的,不可擅改工艺,然薛嬷嬷的手法似不同与传统,将豆沙和得细软如泥,却又毫不干涩糊嘴,双眸带闪,挽袖握了饼皮,全身劲道用到了手腕,一番下来汗落如雨。
学了近两个时辰,日头渐落,与人道谢,送上些小点,独留房内再行钻研。
微微蹙眉看人病态不由心疼,轻轻捏紧人冰冷的手替人掖了掖被子。拿出一张帕子轻柔的替人擦着额头咳出的细汗:“哪有什么惭愧的,姐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温柔一笑眉头仍是微微蹙着眉眼尽是担忧,“怎能劳烦姐姐替我这个妹妹劳神,姐姐好生养病便是。”
听闻人一言心下欣喜,抬手唤来连翘打开了带着的篮子:“我倒还怕这一碗甜汤不合姐姐胃口,是银耳雪梨,听闻你受了风寒,炖些甜的给姐姐暖暖。”轻轻地扶人慢慢坐起,盛了一碗舀起一勺轻柔地吹凉递进人口中。
“如何?”
“容华谬赞,这茶是人人皆可练习习得的,可独独容华的才气是无人能学到来的。”
顾芷诺心知自己入宫不久,家父职位又低,在这宫中前朝可谓是没有一点根基,一分势力,她什么都没有,她能做的只是极近的谦卑与恭敬,只愿求得一安稳日子。
她正兀自擦拭着,万没料到姜南祈竟执了帕子亲自为她擦拭,一时有些愣住,不知所措。丝竹乐声起,舞姬身着轻薄纱衣,扭着纤细腰肢,迈着款款步伐进了画舫。顾芷诺忙回过神来,低垂下眉目道。
“容华真是折煞嫔妾了。宴席已开,嫔妾先告退了。”
本着阖眸小憩,兀的长安进来说着“玉贵人晋嫔了”,我瞬间起身,满脸欣喜味道,自觉看人准,倒真是不假,怕应是要迁殿了罢,收拾妥当后也不顾是否怀孕,往溯光殿走去
一袭鹅黄薄裙,衬得人儿愈发娇俏,不知是否因调理的好的缘故,近日倒是红润了许多,浑身的喜气儿,偏巧长信宫的喜事倒是全占了。看见佳人一脸汗意,便吩咐长安唤了几个婢子,让她们好生打理着溯光殿,我笑妗妗的扶起人儿,往殿内走去,休息片刻,软音轻起
:无碍,要是受不了些苦,也不能当我姜氏的孩子。这不是才听你晋升还迁了殿,就赶忙过来帮忙来了,生怕缺了人手,如今的古溪,可金贵着呢
这些时日三天两头往御膳房跑,归鸿殿的人想拦都拦不住,生怕不顾身子出了事端。今日仍是携了长安云旗一道儿往南亭跑去,太后不放心我,竟是赐了两个侍卫要护我周全,自然是心生感激。今日去碰巧瞧见了刘嬷嬷,我生怕其被别人带走,忙上前去问安,端的一派温和,可毕竟我是主子,她没有不受的道理
她将我带入环境稍好的地方,开始教我做些小巧别致的菜肴,长安将阳春白雪与那棠梨煎雪的法子告诉刘嬷嬷,想让其再为这两道糖水添些砖瓦,使味道更胜一筹,其在其中加了些许佛手茶,又是另一种风味,不禁佩服这些巧手的厨娘。再是学了些马蹄蜜饯、金乳酥、紫玉团的做法,思着待孩儿处世,便可做给她们尝尝,面儿上饶是难言的温婉入骨
刘嬷嬷嘴碎倒是真的不假,学上一个时辰能讲好几天的话儿,可即便这样,我也觉得她比不苟言笑的薛嬷嬷好太多太多。命长安取出龙凤描金攒盒,将今日的成果带回归鸿,分给下人们,就当是主子给的赏赐,辛苦他们这些时日尽心尽力了。
宫妃原是有特定的风筝的,但瞧上去无非是那些吉祥的物,看着总是失了一分灵气,多了一分庄重。顾芷诺想着,既然是约姐妹出来放风筝,自是以高兴为主,所以她前几日便寻了材料来,亲手糊了三个风筝。顾芷诺善画,所以即便这风筝形状不尽如人意,但风筝上的图案却是令人不由驻足观看。
顾芷诺正引着风筝缓缓上升,紧紧攥着手中的线儿,眼睛盯住那升起的风筝,忽一阵风起,这风筝便借着风力直上。顾芷诺长呼一口气,视线垂落看见前方走来的人影,是燕熙,又闻身后传来熟悉嗓音,想也不用想便知是安娴。
她展颜一笑,将手中的线儿给了婢女,招呼着二人过来,语气颇有些霸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