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万和堂传来阵阵笑声,挂在廊檐的一排百灵被惊得在笼子里蹿上蹿下,鸣叫不休,一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连站在门口的几个丫鬟也脸上带笑,对着旁边几人不住说:“老夫人这是高兴呢。”
“谁说不是呢。”一个素色夹裙的丫鬟一脸赞同,眼角余光一扫,转到一小厮装扮的人身上,面容上闪过怒意和鄙夷。
锦瑟维持着她没有表情的表情,对那丫鬟凶狠的眼神视而不见,她自挨打入归云院后,早出晚归,与各院都没有任何交集,谁知头一次有交集就碰到了这个打她板子的白芍,不可谓,分外眼红。自然她的眼红只是常态。
林府上下无人不知晓,林老夫人对这三个孙子女的疼爱,林家香火向来一脉单传,她千辛万苦才得了林老爷这根独苗,含辛茹苦养大,好不容易盼来两个大孙子,一个孙女,可着劲儿地疼,莫说花姨娘,就是林夫人邢氏要说孩子一句重话她都是不依的。
昨日正是莘学府开府休假的日子,众学子纷纷外出游山玩水,意气风发,因是同窗邀约不好拒绝,今日一大早,三个可心人儿便齐齐来给老夫人请安问好。老夫人再不放人,早就吩咐下去做一桌子三人爱吃的菜,恨不得早膳合着三顿的饭来吃。
众位主子在屋里和和气气热热闹闹,院里几人哪敢放肆。早有二等丫鬟迎了他们去偏堂的茶水间稍坐,瓜子点心,热热络络奉上来。三人并茶水间一个丫头在一屋待着,大家都是陪少主子过来请安用膳的,早起滴米未沾,老夫人这里连赏下人的糕点都是好的,白芍也不矫情,大大方方递过盘子给大公子的书童忠游。
“还是白芍妹妹先用吧。”忠游和善地将盘子推过来。
白芍显然深知他的脾气,也不推辞,拿起一块糕点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忠大哥。”
忠游见她动了手,又将盘子向锦瑟这边推了推,“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他自是以学子的身份陪林大公子就读莘学府,对府中后来发生的事鲜有耳闻,见林三公子留在外面的人竟不是林拾,诧异同时对这小厮也不敢怠慢了。安南国的书童非同小可,皆是一级一级凭真才实学考上去的,在各大学府挂了名号的正式学子,此种身份非是亲信日后委以重任者不能胜任,地位远非寻常小厮下人可比拟。
白芍正拈着糕点,闻言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锦瑟。”锦瑟却不怯场,也大大方方报出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锦瑟小兄弟,快来用些糕点吧。”忠游心里暗暗嘀咕这锦瑟是哪座庙里的神仙,面上不显,将点心盘子推了过去。
三个人也算热闹起来,白芍不住和忠游攀话,无视锦瑟。忠游虽与她偶尔说上几句,但更多的还是跟另一边的锦瑟闲聊,恼得白芍只能连带着茶水间的丫头一起说话。哼,等你知道那锦瑟的底细,看还似不似今日这般对她。
三人硬是坐了小两个时辰,正屋里才有动静,早有小丫鬟机灵地来提醒,众人忙收拾好仪容,漱了口在门口候着。
但见打帘的小丫鬟微微一福,帘门掀起,迎头走出一人,她那时并没有读过《诗经》,后来偶然翻出,恰似当时心境。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林言泽跨步而出,一袭青衫,气质温润,明眸皓齿,眉似春山,仿佛一块璞玉悠悠而生,落拓飒然间窥见一抹青青翠竹的神韵。饶是锦瑟,乍见之下也不禁暗叹一声,大公子年不过十岁,眉目却已长开,许是课业多的缘故,渐渐生出了棱角,稚嫩消退,一举一动风仪无双。
目光不动声色移开,紧随其后而出的便是林三公子。包子脸尚未长成,面若春晓,眉目如画,继承了花姨娘的艳丽五官,却浑身一股子不甚在乎的随意,如山水清泉,朗朗而来。
锦瑟已经迎了上去,林拾让出些位子,三人本欲走,被林言泽叫住,林嫣然也携了白薰亭亭而出,林言琤上前行礼,“大哥,二姐,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读书了。”
林嫣然见兄长一副静候的架势,上前微一行礼,也不说话,目光越过林言琤落在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身上,略一停留,又转了回来。
林言泽颔首:“妹妹先走,我不常在府中,还望妹妹平日多探望祖母,陪她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这话于三弟也是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