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影坊主连夜遇刺被我所救,这几日内,扼风郡齐聚的达官显贵被温楚乐邀来“四海归一”,想要与我交好。在部分人得知我修仙者的身份之后,往后的几日仍然有人陆陆续续地来拜访我,叫我不得安生。
为了尽快摆脱一位客人,我以茶会友,我喝茶,来客饮酒。客人们争相买单,我偶尔付那么一次钱。
这样一来,人认识了不少,各家族的名帖也记下了厚厚的一沓子。
温楚乐那厮开心坏了,每日追着我“仙女妹妹”、“仙女妹妹”地叫。我依旧不爱搭理他,这几日“四海归一”的收入也是相当的可观了吧?
由于黑影在我手里,渝河山庄的人为了确保黑影在监视范围内,也一直轮番差遣一两人跟着我。其余人都住在温府上。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都是紫府修士,没办法囚禁黑影,又与我素未平生。
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建立本就难,更何况是与杀伐果断的刺客。
就算是扼风郡内,也难再找出一个万象境的修士,于是与温家关系看上去说不清的亲密的我,就成为了暂管黑影的最佳人选。
黑影自此周身肃杀的黑红色怨气消散了之后,当了几日平凡的小姑娘。除了经常说梦话,吃得有点多之外,也没什么让人在意的。
只是她究竟叫什么名字,还是不得而知。
话说回来,我好像冥冥之中成为了工具人。
作为扼风郡的第二大家,云府也是相当的气派。我打听了云府的位置之后,不由瞠目结舌。“四海归一”靠江,是江东地域最靠西的建筑。
如果以“四海归一”为坐标,那么马车到温府的时间只需一刻多点,而到云府,就得慢悠悠地晃上近一个时辰。可是瞧了瞧地图上的标注才知道,温府门朝城南的商路,云府则门朝城北的官路。两条大路把扼风郡两大家围起来,路边商业发达,便是最繁华的地带。
我一个激灵便问温楚乐,从他家的小门出去,一路走到云府的后门,需要几时。
他看着我的发问,顿时怔住:“我也不知道啊,云府和我们的交情其实不怎么样,没有人会为了跑去云府,还特地走小门的。”
他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我呵斥:“你估算,估算不会吗?”可是心里却好奇,云温两家,难道不是世交?
眼前这人似乎是猜到了我的疑惑,只耸耸肩:“没办法,越是大家,就越是讲究。这几十年,云温两家其实感情都淡了。而且我们温家家大业大,我记得以前都是温家旁系与云家关系最近。”
大家族就有大家族的繁文缛节,不同的家族家法和族规都不一样,大齐这几百年修仙者渐渐增加,人类的这一套似乎相比自由的修士而言,似乎更加的残酷。
我发呆,却听见温楚乐有意无意地说:“仙女妹妹恐怕不懂吧?不过就这么说吧,在我们温家,女孩子要笑不露齿,在饭桌上、长辈们面前,是不能主动说话的。和人问候的时候敬语也得用上,不然是要家法伺候的。”他还拿我开玩笑,“你要是嫁给我,恐怕得按照我们家的家法,回炉重造一遍。”
“滚!”我呵斥。
就因为这句话,我莫名讨厌温楚乐。
就像以前,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个石头,现在只能算是渣渣。
虽然我厌恶温楚乐,但是他该跑的腿还是断然不能少。
例如我叫他通知云老头,就说是找他询问一件要事,想从他家的后门进,节省赶路的时间。按我的想法,能节省半个时辰的路途,那岂不是美哉。也不管云老头愿不愿意了,只择了个时间,挑了匹还算精神的老马,便叫上鳌泽家的几个小厮,直接上路了。
同行的人是五精灵(加上卡蒙洛)和一直说结界里闷,叫我带她出去走走的黑影。
嗯……或许去了云府,她就有名字了。
这么想的时候,我朝结界里丢了几个瓜子仁。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她嘟着个小嘴,掂量掂量手里的瓜子仁,质疑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也掂量掂量,“那给你没剥壳的?”
只见她摇了摇胖头:“我还要一杯早春生产的扼风茶。”
啧啧啧,讲究。
同坐一马车的卡蒙洛撇了撇嘴:“说好的不要嗟来之食的呢?”之后指责我,“你忘了自己的仓鼠怎么死的了吗?”
额……我看了一眼正满脸疑惑的黑影,想起我那只被撑死的胖头仓鼠……
“霖琊,你以前竟养过仓鼠?”是万雅的声音。她与亿凡不愿坐轿子,一人牵了匹壮实的良马,做护卫扮相护我们安全。
最近,她似乎很愿意说些有的没的。
我拉开帘子,只见亿凡和万雅并排驱马,画面倒十分养眼。二人都正在看着我。注意到我的目光,亿凡连忙将实现转到马前。
“我养过,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努努嘴答道。但是未来某一天,我一定能找回自己的记忆的。毕竟……我忽然想到了起源里,那片净土,而那片净土之内的宁藏和遇见的种种身影。
到底孰真孰假?
有人说过,如果梦里的世界也是真的,那么活在梦里、活在现实,又有什么不同呢?就像庄周梦蝶一样,他是庄周还是蝴蝶呢?是不是他死去的时候,也是活在了蝴蝶的现实里呢?
一阵感触,轿里轿外的声音我都没放在心上。
只是手上温热,再转过头来,卡蒙洛却在叫我。
“霖琊,到了。”
而那在结界里的小身影也在一边叫我:“喂喂喂,你别忘了带上我。”
我这才有了点活着、或者说我生存于世的实感。
只是下轿子的时候,白了黑影一眼:“不会忘的,爱哭鬼。”
这家伙,做梦的时候都会哭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才会让她那么难过。。
云府或许是为了凸显“云”这个字,府上大多的设计都与祥云有关,就算是屋檐和庭院里的镂空石雕,也都是百鸟呈祥、瑞云吉兆的画幅。此刻我们就行驶在云府的石板路上。
没办法,云府里面还是太大。停马车的地方又靠近正门,我们也懒得下马了。
那迎接我们的小厮很是客气。
他大抵觉得好奇。我们虽是老爷的客人,但却甘愿走后门,甚至还一直兴高采烈的。
至于兴高采烈……是因为这一路上,云府小到一个物件都精妙无比,大抵是云府有修士的关系。我们都保持着吃惊却不说出口的观赏模式,偶尔还指着某一处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你们有没有听说一种东西叫做食梦蛊?”黑影笑眯眯地问道。
“食梦蛊?那是什么东西?”
她笑了:“字面意思,就是会吃掉人美梦,然后还给人一个噩梦的一种蛊虫。但是这种蛊虫很独特,它无形无色,只能浅浅地看出它像一朵云的轮廓。但是这种小蛊虫却很乖,如果你给了它一个美梦,它就可以为你实现一个小心愿。你若是与它交易久了,它甚至会寄宿在人身上,时间久了之后,那个人的记忆都会模糊起来。”
五精灵点点头,我也猛烈点头,因为我觉得自己最近就像是被食梦蛊寄生了一样。
我连忙指着自己:“你看看,我身上有没有食梦蛊?我总觉得今日记忆模糊混乱,和你说的一样。”
黑影睁着她圆圆的眼睛注视了我半晌,最后摇了摇头:“绝对没有。”
“为什么绝对没有?万一就有了呢?”我激动道。
就在这个时候,轿子外面忽然有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拐杖的敲击声。那小厮低头叫了句:“老爷。”我们就都意识到了什么。
云老头还插了句话:“她说的没错。你身上不可能有食梦蛊。”
我这就更加好奇了,直接从轿子里伸出头去。
“姑娘来了?”他笑眯眯的。
“为什么没有食梦蛊?”我一句话似乎让他如鲠在喉。
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
云候虽年事已高,但脸上却棱角分明,,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非凡。这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到处欠风流债的家伙。
“姑娘若是知道食梦蛊是我云家家主一脉相传的蛊术,你恐怕就能明白是为什么了。”他坐在路边靠水的石凳边,看上去清闲无比。
家主一脉单传?这也就巧了。
“不知刚刚讲这故事的姑娘是谁?”老人凑近了些,身边的几个人之中,为首的公子唇红齿白,长得像个小姑娘。云南雾似乎想到了什么:“帆雾,路姑娘是贵客,何不将人家请下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