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白“咕咕”叫了两声,用墨绿的喙,啄了两下那几根烧焦的羽毛,颇有几分卖惨求怜的意味。
我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第一句一出,变立刻得到了布偶的悉心解答:
原是涂拾被这冥王大人给忽悠了去,说好听了,就是在试探未来女婿。雪域夫妇一生追求个女儿,结果生是生了,生在哪却是忘了,好容易十几年之后将女儿找了回来,却立即有个女婿来要人,别说冥王大人不干,本来十分看好涂拾的冥王夫人也有些舍不得了,遂,二人暗地里商量了这么一个计策,嫁是可以,但是你得拿命来换。
结果却是差点真的要了涂拾的命。冥王虽是冥王,却从不曾做出些什么违背天理害人性命之事,许久以来,涂拾的真心真意也被他们夫妻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二人回去又是商量了大半宿,得出个结论,若是此次不嫁,此后万万年日子,也不定能不能碰上这么个痴情的种,又犹豫了几日,终是也妥协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冠冕堂皇,情理之中,我思索了半晌,也是能够理解,遂,此事过了。
那么第二个疑点就稍微难捉摸些了。半晌之后,却是我那便宜师父将话茬接了去。
原因只有一个,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我这便宜师父,明面上看着大大咧咧,背地里着实是个能藏事的人,但若真同我说他就是那个布局的人,我还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要说如此,那么当初在天宫大殿门外,将我的半边神元哄骗去的也该是他;给二叔写纸条去云墨森林捡我的也该是他,他从头到尾都知晓我与小白之间的弯弯绕绕,还在那里装的一无所知,我就纳闷了,他就不憋得慌?
忽而,我怔住了,真真要说如此,那么,便是可以再往前推上那么一推。
大战那日,就是我初次见小白的那场大战,他便应当是在什么角落里偷偷瞧着的,不然,又怎会知晓我最后同天发下的那个宏愿。
是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小白是他家大徒弟,关上门来倾囊传授毕生绝学的那种,他知晓的,小白定也是知晓的。
小白知晓了,自然不希望我再次涉险,自然要将除妖尊的重任担在自己的肩头上,一步一步走来,都是步步为营的老谋深算。
越想越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若是,小白他最终没能将妖尊诛杀,或是,小白若是当初对我没有种下情谊,任何一步若是有个万一的差错,结果便是功亏一篑。
我抬眼看着面前的老头依旧傻呵呵地冲我咧嘴,心下不由得心生肃穆之情,后退了两步。
“事到如今,这一大圈子的人都被你算计了个遍,你该说说,你竟是是要做什么了吧?”
老头摇了摇头,神情神秘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我自心下立誓:“以后再也不理会这个老头了。”
再后来我才知晓,自大战那日至我醒来那日,已是过去了三月光景,此时已至秋末。
因着这次大战,小黑的黑厚皮肉受了些轻微的划伤,因着沧海离他魔族近些,养伤时就近择了他自己家。
许是在天上那些日子来,二婶婶将他教养得不错,某日该魔君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看见自己娘亲为自己忙碌奔波的身影,从中瞧出了些良知来,蓦地同他娘亲说了句:“娘连日来为儿子奔忙劳碌辛苦了。”
短短几个字竟将他娘说得老泪纵横了一波又一波,于是乎,小黑终于同他爹娘的关系缓和了许些。
没过几日,小黑身体康健之后,他爹娘又在魔界之中寻了些重礼带着他来到药王府同二叔二婶连道了好几生谢。
遂,这被小黑,千盼万盼的认子仪式终是提上了日程。
虽然我与龙嗒结了亲,可待这事全盘水落石出之后,又没人提起了,我在叔叔婶婶的药王府住得甚好,每天逗逗小白,念念佛经。
小白自打我醒来之后,就变得十分粘人,有时我尤记得夜里临睡前,还将他放在他那小竹枝上来着,结果次日醒来他都在我的被窝里。
我的床榻本就不大宽敞,再挤进来这么一坨毛毛,供我睡的地儿是又小又憋屈。
挤了他吧,害怕那几根被烧焦的毛长不好,以后变回人身,脸上多个疤啊什么的,不好看了,毕竟,天上地下寻这么个容貌得我心意的男子,着实不大容易。
不挤他罢,只觉得自己委屈巴巴。
如此反复了数个日夜之后,我再也不在睡前将他带进卧房了。
先前几日,还在院子里咕咕地叫两声,后来便不叫了,只在第二日我再见他时,总是叫我看他那一幅惨兮兮的样子并一噙了包水两只小眼睛。
自小白成了一只小凤凰,口味是愈发的刁钻,先前时候,喂它吃虫子,他也还是欢天喜地地猛啄的。
后来有一日,我抱着他在桌上吃了一顿饭并在其间夹了一筷子肉给他,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那日以后,日日顿顿要上桌吃不说,还需得抱着吃,别人抱还不行,只得我抱着才能好。
眼见那抹五彩斑斓自一小捧飞速成长为一大坨,再从一大坨成长为一巨墩。
我是心中有泪苦难书。
暗地里换了不同的药童将他打晕了、拍晕了、迷晕了送回凤府,次日里它都能安然无恙且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准时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同我招呼。
那日之事,天君那处也是尽数知晓了的,只是近些日子以来,众仙对那天君人品方面颇有微词,没人被请上天宫大殿,只是收了几封天君差随侍仙官捎来的聊表慰问的帖子,其中多为一些无关痛痒的言语,除第一封外,剩下的几封皆被二叔扔进了炼丹炉底做火引子烧了。
出乎意料地,将火引得特别旺。
那日,最终几乎整个天族的仙者都去了,就连旁的族支中人也去了大半。只这位天帝老儿始终稳如泰山,不但没有半点消息自天宫大殿传来,反而连半抹天兵天将的影子也不曾瞅见。
天族的小兵小将数量何其之多,只要他随手一挥,至少也是十万二十万的,最终这数百万天兵却是用来将他自己的寝殿围了个严严实实。
最后还是人家魔君魔后带去的魔族将士帮着扫清了妖尊羽化后的浊气。
两件事,用水系数法攻了妖尊数万年,却不知妖尊其实怕火;天族阖族上下都奔赴战场,天君老儿却贪生怕死地躲在寝殿不敢出来。
该是够这天下茶余饭后笑谈上几百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