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药方(2 / 2)醅酒饮刀首页

“……剑走偏锋,是为不详。”

“师父若见此方,定会怒斥此人可鄙可笑,其心可诛……”

萧唯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颔首温声:“此方现世,必有乱斗。医者常见血光,亦畏见血光,所以我说它不详。”

“萧兄医者仁心,但实属过虑”,陆忱眉头一扬,“在陆某看来,在位谋事,各司其职。萧兄从来都只需在意制药治病,至于药从何来,药如何来,那是我风雨楼该考虑的事。”

“陆兄此言差矣,医人之手亦可杀人,医一人之法或可杀千百人”,萧唯与陆忱对视,言辞肃穆而恳切,“药方出医者手,如战令出将军手,凭一人言断万万人生死,由不得人不谨慎。”

陆忱双手撑在案上,明明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动作,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压迫的气场。

他不避不让看着萧唯,冷声道:“不错,事涉梓月,再谨慎也不为过。然而萧兄,你的谨慎应当基于药理,且止于药理,其他任何无关考量……陆某听来,不像‘谨慎’,倒像是‘畏事’——”

云姑蹙眉,目中有忧色一闪,她低低出声打断:“阿忱。”

萧唯长眉一轩,脸上神情淡淡的,声音仍是和缓的,但夜弥却莫名有些紧张,她抬眼左右各一瞥,只觉得两个男人目光交集处似有风雷。

“陆楼主所言,恕萧某不敢苟同。

师父年逾古稀,身子骨早不如前,如今冬寒未散,正是精气虚极之时,本不宜闭关苦修,殚精竭虑。

然而为小师妹的‘霜花叶’,他老人家日夜悬心,寝食不安。此番匆匆入阁,说是或有灵犀,定要遍阅典籍,求不得佐证便绝不出关。

这是‘畏事’?

师姐身在扬州,抛下江南医馆诸事只身回来,背回了一整屉的珍稀草药,药性温平,皆克寒症,不靠经年寻求积攒必不可得;回谷中后也不休息,彻夜挑灯钻研夜姑娘给出的奇方,只为确保无过无失。

这是‘畏事’?

小师妹这些年在此间谷,与我谷中人不是血亲,更胜血亲。这楼中悬着的‘回春’二字,乃小师妹入门之日亲手所书,犹如立镜,可鉴人心。

陆兄,我此间谷历代避世不错,但说‘畏事’,萧某断不能附此言。”

这可能是夜弥认识萧唯以来听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她半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萧唯这一席话,铿锵铮然,不让金石。

连她这个外人都不由被他言语鼓舞,胸臆中似有意气翻涌,不吐不快。

云沁之不语,臻首低垂,再抬头时眼眶已是微红,只温声唤了一句“阿忱”便再无言语,喟然沉默。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弥暗忖,以陆忱冷性,怕是不会回应萧唯这一番慷慨陈词。

以她旁观视角,她既钦服于萧唯不威不屈、一众平等的医道,又理解陆忱切肤连骨、心焦似火的煎熬。

身份不同,角度不同,涉及立场,事无对错。

陆忱会拂袖而去吗?还是避而不语?

……无论哪种,好像都可以理——

“是我心急,莽撞失言,萧兄勿怪。”

夜弥心中一动,抬起眼睛,不认得似的看了陆忱一眼。

只见这年轻男人仍是保持着双臂撑着桌子的姿势,却不再有施压的气场。

“我知你们……为了舍妹,已然全力以赴,尽心尽事。”

他声沉如水,仿佛寒潭,不起波澜,眼神渐次凝在云姑、萧唯还有夜弥的身上。

“不管最后……此事是什么结果,诸位高义,我陆忱此生,命在必偿。

谢诸位帮扶月儿一路走到如今,我也……恳求诸位,全我执念。

无论如何,容我一试此方。”

一言毕,风雨楼主利落起身,正冠振袖,向座中三人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