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我清亮澄澈蕙质兰心,大概是你吹笛时移情的原因。”
“传闻伯牙学琴于成连,三年而成,纵然他精神寂寞,情之专一,仍未能得也,成连说自己的琴之学问并不能移人之情,去了东海找他的老师方子春,他留伯牙一人划船而去,旬日不返。伯牙心悲,四处张望,不见成连身影,但闻海水汩波,山林窅冥,群鸟悲号。他于孤寂中领略到自然之震撼,于日常中遭遇到异常之变化,心境上才得到了彻底的突破和改变,达到了艺术上的最深体会,不禁仰天叹曰,先生将移我情。”
“伯牙之移情,汝之移情,皆移情也。”
青衣偏头笑道:“今晚月色甚好,你看,这些屋庐竹树,庭院径路,皆是寻常之物,抬眼即见,但月照之则深,月蒙之则净,人在月下,亦能忘我,不是么?”
流荒道:“汝之所言甚是。”
“流荒姑娘……你不在人间的时候,可会去赏月么?”
“赏月?”流荒嘴角漾开一丝怀念的笑容,“大荒以前灵气充裕,月色亦是比现在美妙得多,那时上还闲来无事,便会和兄弟们共浴月光话闲谈,辛吾每每都会拿出香醇甘甜的挑花酿分给我们喝,常常喝到人事不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一觉昏睡之天亮,那时无忧,喝水都能喝得畅快。”
青衣眼里含笑地看着她,“姑娘的生活,让青衣心里十分向往。”
“是啊,我很怀念那段日子,那大概……是我最快乐最不知愁的时候了。”
“姑娘方才说怀念以往无忧,现在可是遇上了忧愁之事?”
“无妨,都是些过去的事情。”
见她不想说,青衣便不再勉强,而是说道:“我儿时也有过无忧的日子呢,那时候,双亲具在,家里虽然清贫,爹娘却从未短过我一口吃的,父亲叫我读书认字,母亲坐在窗台上绣花做衣服,虽与千家万户毫无二致,但那种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却叫我感到异常满足。”
“当追逐过很多东西后,才会发现,你原来最需要的东西其实是最普通最微小的平静与幸福,不需要非得高人一等或是标新立异,而是和众生一样的平凡却真实的幸福。”
“确然如此,父母双亲曾给过我一段最幸福的时光,可他却并非真心幸福。”
流荒问道:“怎么说?”
“我常常听他一人在夜半之时就着院里的月光吹埙,十分忧伤,我经常会偷偷爬下床去看父亲,却一次都不敢打扰,我看着与白日里完全不一样的父亲,心里十分疑惑,跑去问母亲,她总会找各种理由来搪塞我,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得知发生在父亲身上的惨事,那时,我第一次理解了父亲的愁,父亲的苦。”
“所以,你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了你的复仇计划了么?”
青衣点头。
“那时你多大?”
“十二岁。”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她想。
八年的时间,全用在了筹划复仇之上。
“你有没有后悔过,在最是青春的时候选择了这条路?”
青衣眼神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说道:“从未。”
“你父亲甘愿一人承受灭族之痛,却至死都不愿意告诉你,你可知这是为了什么?”
“正是深知父亲苦心,我才不能让他含冤,不忍让他伤痛,青衣无能,不能解父亲之愁苦,愿以毕生之力,还祖辈一个公道。”
“若是你父亲知道你甘愿拿自己性命做赌注去复仇,他会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