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她是怎么知道那么多宫闱旧事的?过去赵娴自称都是周弄月告诉她的,然而洛袖心下早已明了,绝不可能。
——周弄月怎么会将她被关入暗牢拷问之事告诉赵娴?
赵娴有上线,上线给她清平城内的情报,给她游走自如的底气。现下金陵城一片平和宁静,然而洛袖心知这不过是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寂静。
战事将起,若那人浑水摸鱼,又如何应对。
尚未思索出个门道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口谕忽然传至了东星阁。
周太后召见洛袖。
——
雍和宫使者来时,洛袖满心疑惑。她想不明白,周太后年轻时虽亦涉足朝政,却早已多年不问世事,更不曾掺和过她青门的半分行动。此番忽然召见,究竟为何……
洛袖入宫多年,虽从前也常往雍和宫去,却都是为了去寻未出阁时住在偏殿的周弄月。她是个小角色,从未被周太后正式召见过。
事出如此突然,叫她内心如何不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周太后仪态雍容,虽两鬓染霜,面容却保养得宜,五官中依旧能辨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痕迹。她独居惯了,不问世事,心态平和,神态也十分温文可亲。然而举手投足之间,昔年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影子又处处显现,叫人心生畏惧,不敢小觑。
洛袖连面圣都不怕,面对着这位温和中隐含威严的周太后,心下却陡然怯了两分。
方才见礼,周太后便温和地招呼她道:“不必多礼,近前赐座。”
待洛袖谢了恩坐下,周太后首先道:“我早已听过你这孩子的名字,只是未仔细见过。”
洛袖忙道惶恐:“宫宴上匆匆一瞥。属下低微,不能够拜见太后。”
周太后笑道:“倒不是宫宴。我如何听得你的名字……都是长乐那孩子,当年日日都与我提起。”
洛袖一时诧异。
“我还真没见她如此看重什么人哪。”周太后道,“那孩子,自幼没了父母,身子又弱,素来不爱走动的。”
“她啊,从小就爱病恹恹的……性子静,孤与她说些什么,她都只听着,从来也不与孤多说两句。”
“孤小的时候,那时候在常州,最爱与父王去郊外纵马。”周太后忽而微笑了。
洛袖睁大了眼睛。
“桓襄王……?”
她几乎都要忘了,周太后曾经也是周王府的郡主。她的父亲谥号桓襄,是大宣历朝从无败绩的战神、最负盛名的贤王。
那几乎已成一个传说了。
周太后笑道:“我父王那样厉害的人物,我跑马却也不输了他。现在想来,那果真是……最高兴的时候。”
她道:“长乐没这个福分。”
周弄月没有父亲,没有强健的体魄。她甚至连在封地故土长大的机会也没有。
周太后注视着洛袖:“她第一次乐意与孤多说几句,就是谈谈你。孤想着,那孩子若能有个玩伴也好。就算你与她身份有别,孤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只要长乐高兴就好了。”
“只是,孤也想见见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能让我这孩子放在心上,百般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