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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昇蓦地面色一沉,冷冷道:“这话休得再提。”

两人从长平阁退出来,珊瑚不解道:“公主,战场上刀箭无眼,哪是您呆的地方啊。”

百花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黄河的对岸是大宋,是占据着丰饶平原、有着数千万人口的大宋、历经千年战争更迭和文化积淀的大宋,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富有、最强大的政权。

在这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之际,她实在不想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回到皎月斋,琥珀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百花脱下大氅道:“下午不去了,今日先生去国学司了。”

百花沐浴出来,穿着牙色的中衣、披着云锦斗篷倚在美人靠上看贞观政要,旁边的黄花梨小几上摆着一碗蛋花奶酒并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奶酒刚刚凉道温吞时,瑾瑜便推门进来,急道:“公主,陛下今日也去了国学司,现下来了人宣您进宫。”言语间琥珀也抱来了衣裳。

百花忙喝了两口奶酒、换了衣裳,披了件淡茜色云纹刺绣的斗篷便骑马往宫城去了。

李元昊和先王政见不同,许多事务要着手重建,因而不暇一一照管,今日国学司呈上第一本新字,他才记挂起此事,索性亲自来看看。

谈论间看过国学司中悬挂的巨幅新字字体隽逸洒脱,倒胜过许多老臣,因而便问起书者。

“是百花公主。公主聪慧过人,老臣造字时他一直帮衬着。”野利任荣道。

李元昊这才想起还未见过元昇这个女儿,等不多时,有少女挟着风霜而来,蜜合色的小袄和茜色的斗篷,如同冬日怒放的芍药一般。

国学司本是研学之地,众人皆有些文人的清高脾性,装潢便不如正殿一样金碧辉煌,殿中只用黑檀木,一众官员又都着紫衣;百花朱红的发带飘扬间,仿佛让这大殿亮丽了几分。

人群中也不乏听了闲话的心有不屑的,此时见她鲜妍可爱,竟暗自生出几分怜惜来。

李元昊瞧她尚显稚气的脸庞有些发红,不知是冻的还是跑的;他没有女儿,一时心中盈满了爱怜之情,便招她同座,又将自己的手炉子赐给她。

野利任荣正说到字法已成,当择选书目,以备译编;李元昊有心一考众人以作甄选,笑问:“译编书籍以作何用?”

一年轻官员起身,拱手朗盛答曰:“依礼记所言,读书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我大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马上打下来的,靠区区几本书便能平天下吗?”

有人反驳道,“不过是博学而自省,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这话也有人不服道:“若只为了行无过,青台兄何必来出仕?读书当以定分止争,兴功惧暴。”

一时众人争执不下。

李元昊乐得听众人争论,转头问道:“百花,野利先生说你每日都去高台寺读书,你以为如何?”

百花起身福礼,道:“横渠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公主此话何解。”在座诸人均是第一次听到横渠先生的名号,颇有些不服。

“天地本无心,而人有心,学者之事莫过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如此便是天地之心;

人生修短随化,存其心、养其性,则立命,若能致学修道以助万众,则为生民立命。”

百花缓缓说着,好像娘亲与她对坐,对她讲书那日一般,“阐扬承继先学之道,儒、道也好,兵、法也罢,再以一己之力发扬光大,泽被众生,是为继往圣之绝学;

民胞物与,泛爱之,以一人及天下,则为万世,开太平。”

一番话说罢满殿无声,唯有李元昊抚掌而笑,连连称赞,又道:“你们可知,我着你们剃发、造字所图为何?”

一时殿内无人敢答,片刻之后,只听得女声悠悠,道:“欲灭其国,先亡其史,中原政权历经数十次割据、统一的变化,却始终没有被其他民族所代替,皆因其文化丰富、圆融宏大,历朝更迭只可丰之而不可异之。

陛下励精更始,改我族人面貌,制我党项文字,是为了让我党项文化自成一体、包罗万象,让我党项民族繁荣万世、国祚绵长。”

“好,好,好!”李元昊连赞三声,龙颜大悦,笑问:“百花,你可想来主编书目?”

此言一出,满殿官员皆是变了脸色;百花心中亦是惶恐,忙拜倒在地,极力推辞。

“也罢。”李元昊细想也觉得不妥,转身指着那巨幅新字笑道,“你字写得好,就替国学司抄些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