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他疲惫的时候为他端上一杯温度适中的热茶,在他头痛发作时为他轻轻按揉太阳穴。他也不过十七岁,头疼的毛病却比我阿爸还严重。
御医来瞧了几次,都说是忧思过度。
又是夜深,瑾哥哥推开房门,爬上床从背后搂着我。我转了个身,回抱着他,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阿翎,我睡不着”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低低的,闷闷的。我抬头看他,轻轻抚着他的脸,比起大婚那日,他已消瘦了不少,我心疼得紧。
“那妾唱歌给瑾哥哥听可好,唱儿时阿嬷哄我入睡时唱的歌”,“好”他说。
小马儿,小马儿,快快跑,背后有豺狼,前面是朝阳;
小马儿,小马儿,快快跑,身后蜂蝶忙,前面是毡房;
小马儿,小马儿,快快跑,跑到阿妈身旁,阿妈为你摘月亮,月亮伴你进梦乡……
我轻柔柔地唱着,如阿嬷一般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慢慢合上了眼。“好好睡吧,瑾哥哥,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还有我陪着你呢”
我小声说着,轻吻了下他的鼻尖。
这样过了小半月,皇宫里的守卫突然增多了数倍,出入宫中的人都更要经过层层排查,御药房的太医一波波地往西边跑,名贵珍奇的药材一马车一马车的拉进宫。
我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我一直控制着自己,不主动探听、揣测,阿嬷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又过了十来日,彩屏彩珠忍不住像我透露了风声。果然,皇帝身体已不大好。是了,不然他也不会急急忙忙向阿爸递了休战书,让我嫁入东宫。
这样不日后太子登基,我们草原才会成为太子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我倚着门框,看着西边渐沉的夕阳,明天新一轮朝阳将会升起。
晚膳刚摆上桌,瑾哥哥却走了进来,面色掩不住的疲惫。我们都没料到今日他回来得这么早,彩屏彩珠忙添碗摆箸。
“不用了”他挥挥手“我不想吃东西”。我走过去扶他坐下,彩屏彩珠自动带着人撤下。“瑾哥哥,怎么了?”我站着在他背后,为他捏肩。
“阿翎……”他转头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看着他,静静等着
“无事,就是想你了”他回头最终说。我也不多追问,“瑾哥哥,妾近日新学了京城现下流行的曲子,弹给你听可好?”我从背后环着他的脖子笑眯眯说。
“你会弹琴?”他有些微讶
“原是不会的,吹埙倒很在行,但想着瑾哥哥爱听琴,便请了乐师教我”。我俏皮的冲他眨眨眼,“我可是很聪明的,不会让瑾哥哥失望的哦”。“那我就洗耳恭听了”他捏了捏我的脸。
宫女们利落的摆好了琴,我扬手按下琴弦,淙淙琴音飘了出来,这曲子我私下练过不知多少遍,连手都被划破了,但这些我不会告诉他。
渐渐地,我看见瑾哥哥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这就足够了,能让他忘了烦忧,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是满足的。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随着琴音瑾哥哥慢慢吟咏起来,一曲毕,他终于有了些笑意。
“阿翎,你这《秋风词》谈得很好”。他向我张开手,我会意,走过去坐在了他腿上,依在他怀中。但我不喜这最后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我与你应是“既知如此绊人心,当初只应早相识”。他揽着我,深深看进我的眼底
“谢谢你,阿翎,你能为我弹这支曲子,我很欢喜”。
在皇帝罢朝,太子监国的第八日一早,整个京师都回荡着丧钟声,整整二十七下,国丧。
我失手打碎了杯盏。
来不及收拾就直奔明耀宫,那是皇帝的寝宫。瑾哥哥早在那里,一身素白,跪在皇帝床前,背影格外纤瘦,好像也马上要栽倒下去。宫外更是跪满了人,白压压一片。
我来到他身边,也跪了下去,他抬头看我,眼里满布着红血丝,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妾会永远陪着瑾哥哥”我用口型无声的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