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一这才安心,大步踏上石板桥,猛的提速冲了过来。
这时,她却见慕千凝早已过了桥,站在另一端笑嘻嘻的看着王小一,“你看,这不就过来了嘛!”
王小一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要跳下去是不是?”慕千凝爽朗的笑了笑,又忽然正色望着王小一,“谢谢你!”
“谢我什么?”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安危牵肠挂肚,提心吊胆,那么他便拥有了克服一切恐惧的良药,谢谢你为了我,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王小一凝望着慕千凝,心知她也将自己视为生死之交,两人不由相视一笑,两人手挽着手,继续向山上走去。
终于到半山腰上,山路终于空旷,夕阳又冒了出来,借着天边的余霞,看见不远处竟有几间草庐,草庐之外还有半亩水塘,一个人影坐在塘边,似在垂钓。黄昏落日,倒是颇具景致。
那渔夫五六十岁,鬓角添白,满脸的风霜,忽然水中浮漂动了一下,渔夫猛的抬起鱼钩,只见水面荡开,一大尾红鲤鱼已挂在钩上,渔夫收起绳,却见那鲤鱼眼角泛着一滴泪,在残阳的照耀下闪着微光。
渔夫却不喜反悲,猝然发出一声长叹,又将鲤鱼仍回塘里,头也不回的道,“慕姑娘,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呀!”
王小一向前走了一步,“老伯,你可真神了,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竟知道来人是慕姑娘?”
那渔夫又叹道,语气中难掩悲凉,“慕家庄被灭门后,这山里就罕有人来,我在这已钓了十七年的鱼了,却还从未钓到如此大的红鲤鱼,若不是有心伤之人到此,这红鲤鱼又怎会眼角泛泪呢。”
慕千凝缓缓走过去,沉声道,“是我,我回来了!”
“慕姑娘!”渔夫缓缓回过头,已经红了眼眶,“老仆等你回来,已经等了快十年了!”
慕千凝走到他近前,疑惑道,“老伯,你是谁?又怎么会认识我?”
渔夫鼻子已酸,道,“我年幼之时因为大河决堤,家人都在灾荒中死了,我孤身一人在汴京城中四处乞食为生,慕庄主见我倒在街边奄奄待毙,便命人把我带回了慕家庄,予我慕姓,称我慕生,因为我勤快敦厚,渐渐得,我便成了他的贴身仆人。”
慕千凝这才恍然,“原来你是爹爹的贴身仆人,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幸存者。”
慕生轻轻地摇摇头,“在我二十岁那年,慕庄主给我做主定下了一门亲事,婚后的第二年便生下了一个男娃,慕庄主亲自给他取名,唤作慕余凡,慕余凡是我第一个孩子,他天赋异禀,远超常人,年仅七岁时竟已能熟背春秋。慕庄主因为没有儿子,对他甚为喜爱,将其收为义子,送他去汴京文馆里就学。因为他聪慧无比,才思敏捷,又被当时的馆主李清风看上,收为了关门弟子,短短几年间,就尽学了他的雕金技艺和剑术。”
王小一怔了怔,“雕金大师?这慕余凡该不会就是千凝的师父烟云客吧?”
慕生慢慢点点头,喉头开始哽咽了,“十七年前,慕庄主喜添千金,余凡他写信说要回来庆贺。慕庄主见我思亲过度,就允我带着女儿慕余清下山去城里接慕余凡回来,不曾想就在这空挡,慕家竟会遭灭顶之灾。待我们赶回之时,慕家庄已成一片火海,凶手全已逃离,我们在后院中救下了你。”
慕生说到这,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伸手脸上抹去泪痕,又道,“后来我让慕余凡带着妹妹慕余清和你回到汴京城,一边隐姓埋名,一边暗暗查找慕家庄惨案的真凶,慕余清她化名为姽婳,潜入了鸳鸯阁中去打探四方消息。而慕余凡他化名为烟云客,以师父的名义护你周全。”
王小一恍然大悟,惊叹道,“难怪姽婳能够假装烟云客而不被人察觉,原来他们两人是亲生兄妹。”
慕生喟然长叹道,“慕余清比慕余凡小了岁,两个人长得都很像他们的娘亲,假扮起对方来,自然可以以假乱真,哎,只是当年火势太大了,我连他们的娘是那副尸骨都辨认出了。”
慕生别过头去,脸上老泪纵横,泪眼婆娑中,他依稀想起了自己妻子的样子来,可是时过经年,脑海里仅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