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宅,颍王府,明乐堂。
颍王李炎最宠爱的乐伎王拂儿,身穿紧身胡纱裙正在舞台上急速旋转,她的这套动作叫做“胡歌十旋”,是由西域传入中原来的,舞蹈着身穿紧身薄透的胡纱裙,拖着长长的彩袖,用一只脚尖着地,身体急速旋转,同时双手做出天女撒花的动作。
这套舞兼具胡舞的刚劲洒脱和汉族舞的轻柔曼丽,姿势十分优美,若再配上富丽堂皇的舞裙和背景的袅袅青烟,远远望去真如仙女下凡一般,妙不可言。
正因如此,“胡歌十旋”在长安曲舍勾栏中十分盛行,但由于这套动作难度太大,普通的舞姬一口气只能旋转十三四下,即便是那些当红的金牌舞姬,十转下来,也不免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王拂儿却可以连转五十四圈而脸不红气不喘,这也正是安王李溶对她着迷之处。李炎的府邸在十六宅的西北角与李溶的府邸隔街相望。李炎喜好游乐,李溶也喜欢游乐,在这一点上,兄弟二人可称为同好。
“皇,皇兄,拂儿姑娘今年有十九岁了吧。”李溶端着玉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李炎面前。他对女人的年龄一向很感兴趣,尤其对让自己心驰神往的绝色佳人。
“喝酒,喝酒。”李炎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今天是王拂儿的十岁生辰,李炎特意为她备下了酒宴来庆贺,李溶不请自来,反客为主不说,还非逼着寿星当场献舞。这让李炎心里颇为不快,脸一直阴沉着。
善解人意王拂儿没有让他有丝毫为难,她跳了一支舒缓、轻快的踩青舞。博得李溶大声喝彩,不得已又跳了一支胡舞。李溶仍觉得兴犹未尽,竟提议让她跳“胡歌十旋”。李炎的脸顿时挂了下来。
他“蹭”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王拂儿赶紧劝住了他。好在李溶的酒量并不大,几杯酒下肚,已经是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李炎的这番不友好,他丝毫没有发觉。
王拂儿开始表演“胡歌十旋”,旋完十圈后停了下来。
“怎么不跳啦?还没到十圈呢,我一直帮你数着呢。”李溶嘻嘻的笑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向王拂儿走去。
“安王醉了,快扶你主子回去歇着。”李炎阴着脸终于下了逐客令。
安王府管家班马也觉得李溶此举实在有些不妥,于是急忙上前扶住李溶劝道:“殿下,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你今年究竟多大啦,你告诉我,我立即就走。”李溶拼命挣扎,但在人高马大的班马面前,他的努力显得很徒劳。
李炎冷哼一声,拉着不知所措的王拂儿,走进了后堂。
“你不告诉我,也,也不要紧,我迟早会知道的。”李溶冲着王拂儿轻妙曼丽的身姿放肆地大叫道。
“殿下何苦因为奴婢而坏了手足之谊呢?”王拂儿跟着李炎走进内堂,眼看李炎阴沉着脸,闷闷不乐,她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捧到李炎面前,温言相劝。
“手足之谊?”李炎气哼哼地拨开王拂儿的茶,“他何尝眼里有手足之谊了?不管怎么样,他那样对你就不行。”
他的心头火越烧越旺,红着脸责问王拂儿,“你说,你为何那么迁就他?我几次三番给你使眼色叫你不要理睬他,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舞蹈?”
王拂儿莞尔一笑,并不跟他计较。李炎的脾气她太了解了,平素在人前还像个样子,一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就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常为一点小事怄上半天闷气。
“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王拂儿放下茶碗,坐在李炎身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其实奴婢跳舞主要还是为了殿您啊。”李炎听了这话,才转忧为喜,他一把抓住王拂儿的手:“总之我不能看到你对别的男人好,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王拂儿含笑点点头,“不行,我要你说出来。”李炎捏了捏王拂儿的脸颊。
“奴婢发誓今生今世心里只有殿下一个人,生死不弃。”
李炎哈哈一笑,把王拂儿揽到怀里……
月色透过窗棂撒在床前,筋疲力竭的李炎酣然响起了细微的鼾声。王拂儿没有睡,她侧着身子,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他的脸庞棱角分明,英俊迷人,双眸晶晶发亮,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没脱尽少年的幼涩,但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深沉浑厚,在别人面前或者说在正式场合,这个男人已经表现的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王拂儿轻轻抚摸着熟睡中的李炎,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忽然,一道银光破窗而入,穿过薄纱锦帐,直奔李炎的右眼而来。王拂儿伸手截住了那道银光,动作快如闪电。
这是一枚打造的十分精巧的小银刀,长仅一寸二,宽只几毫,但刀刃、吞口、刀柄却分的清清楚楚,甚至刀柄上缠绕的金丝线和刀柄环尾上的红缨缀都清晰可见。王拂儿将小银刀藏在袖中,轻轻地下了床,推窗翻出了寝堂。守在门口的侍女丝毫没有察觉。
颍王府占地面积并不大,建筑也算不得奢华,王拂儿进府已经有两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她轻易地避过巡夜的侍从,走进了王府西北角的小花园。夜深人静,小花园里空寂无人,进出的大门按例在长安城开始宵禁的时候由管家会同侍卫统领一同锁上,第二天一早再开启。
王拂儿并不需要走门,她走到大门前,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确无异样,曲腿弓身,纵身飞过了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