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真的就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墙角,站的笔直。
晴儿抿唇一笑,飞快地脱掉衣裳钻进了被窝:“你转过来吧。”
刘伯温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许久他才壮起胆子坐到了床沿,想跟晴儿说几句话,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笃笃笃”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厨娘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大枣红糖羹。
刘伯温便道:“这几日还要烦劳妈妈过来照顾她。”厨娘笑道:“早该如此啦,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人,哪里知道这塞外的苦呢。”刘伯温服侍着晴儿喝了红枣羹,捧着碗呆呆地盯着她看。晴儿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就拉过被角蒙上了头,过了一阵她掀起被角说道:“你在那头睡吧,脱了外面的衣裳,小心别着了凉。”说完把头蒙起来侧身朝里睡了。
刘伯温吹熄了灯,摸摸索索脱了外面的皮衣,钻进了被窝贴着晴儿的脚睡下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刘伯温把晴儿的脚抱在了怀里。
……
二日一早,阳光明媚,刮了好几天的寒风也停了。
刘伯温来到巡城营时,出班巡逻的两队步军士卒刚刚归来,第三队士卒也已经列好队列正准备出城。按照规矩,白天只有一队步军士卒在镇子周围巡警,马军一半留守营中,另一半出城巡警,至午后换一次岗。因为还没有到吃饭时间,退回来的两队士卒都留在营门内的小校场上操练。
韩遂腰悬横刀,身背弓箭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四名健卒,都背弓持枪腰悬刀。韩遂见刘伯温看操练看的很认真,便问道:“大人在禁军呆过,看这些有点不堪入目吧。”
“这里所用的操典跟宫中禁军一模一样。似乎边军不该如此吧。”
“禁军边军都是大唐将士,衣甲粮饷不一样,难道连操典也要弄成两样吗?”韩遂似有感而发,又似在抢白刘伯温。刘伯温有些尴尬,忙转移了话题:“把秦大人送的猎狗、猎鹰都带上,打些猎物犒劳犒劳弟兄们。”韩遂笑道:“我正有此意,长史大人不说,回头我就要向您讨借了。”二人哈哈一笑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横塞镇外数百里都是滩涂、草地、树林、小山,纵马奔驰时心中顿生一种说不出的豪情壮志。六人所骑的都是良种河西马,这种马体型高大,能负重,耐力和爆发力都不错,更难的是耐得住饥渴。
刘伯温一边查看沿途地形,一边打猎。正午时分,众人在一座土山下落脚。侍从拾柴点火烧水煮肉,刘伯温与韩遂走上土山山顶,往北望去,一片荒草苍茫,天尽头有一条碧蓝的河流。刘伯温惊道:“这莫不就是黄河?”韩遂道:“大人好眼力,这里便是黄河,再往北就不是大唐的疆域了。遥想当年由此向北万里之内都是我大唐河山啊。”
刘伯温叹息了一声,忽问道:“昨日听你说河北有‘鬼城’,这‘鬼城’究竟是何地方?”韩遂闻言略微一惊,自己信口一说,他竟就留心记住了,于是指着北方道:“由此往北数千里地之内,有数百座废弃的军寨,这些都是开疆戍边的前辈们留下的。国势衰落,边地失守,这些耗费了无数人心血建筑起来的城镇军寨就都废弃了。后来,战败获罪的流卒们占据了这些地方,他们招募流民开垦土地、放牧牛马,几十人一伙,数百人一帮,个个自立为王,不服朝廷管治。这些人没有户籍,既不属于大唐也不属于回鹘,我们都管他们叫‘鬼子’,他们所居住的城镇军寨也自然就成了‘鬼城’。”
刘伯温道:“天德军为何不收拢他们为朝廷效力?”韩遂道:“天德军如今只顾着内讧,哪里顾得上开疆拓土?”刘伯温觉得私下里议论上官是非,并不妥当,便笑了笑没有接话。
土山地势虽然不高,但四周都是空旷无垠的平地,加之碧空万里,荒草苍茫。刘伯温不禁心生感慨,说道:“如此山河却落在一群无能的阉党手里,真是可恨!”韩遂察言观色良久,忽问道:“长史大人也觉得阉党专权可恨?”
刘伯温心中一惊,暗自后悔,忙道:“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切莫往心里去。”韩遂哈哈大笑道:“阉党专权,朝纲不振,大唐盛世一去不回。举凡有点血性的人谁不扼腕相叹?韩遂不是那种靠告发忠良起家的奸佞小人。”
刘伯温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对韩遂耿直的性格倒是多了几分欣赏,于是说道:“你误会了,我绝无怀疑你的意思。唉,只是大势如此,你我位卑言轻又有什么办法。”此时侍从已将肉煮好,喊二人下山用饭。
刘伯温又看了一眼远处静静流淌的黄河,喟叹一声,默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