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真来一看,坊墙的厚度不小,不但足够人在面行走,可能当作小轮车的赛道也没有问题。
墨染似的天空皎月之下,坊墙飞起的檐角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小陈时而奔走,时而一跃而过障碍,动作行云流水之间,仿佛化身了高空跨栏的刘翔。
坊墙和坊墙交叉连接,在下面行走时由于过于笔直,不清楚路况时宛若迷宫,不知道哪里忽然就堵起来了,又或者哪里有杂物、泥坑是障碍,在顶一目了然。
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知道维生素A的重要性,经常补充肉食,小陈不会出现像古人那样的夜盲症。
他迅速在墙奔走时,也在琢磨到底在哪里落脚,可以安然脱身——
不假思索便往江宁县衙所在的方向奔去,你们连天街都可以不守,县衙总要有几位夹枪带棒的差役吧?
更好的情况是自己还没有到县衙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被自己甩掉了。
眼看着前方再跃过两堵墙就快要到江宁县大唐子民击鼓鸣冤处了,小陈回头看了一下——
这一看险些吓得他双腿一软!
自己不顾一切,就这么不停不休地跑了半晌,原以为自己早把对方甩远了,可对方此刻分明就在身后五米开外的地方!
气势汹汹而来!
不但没有被甩掉,反而越来越近!
自己在前面施展刘翔跨栏的同时,对方也化身古巴罗伯斯,如影随形地奔过来了!
肾腺素又一次被大幅度分泌,陈成三步并两步跃金陵坊墙的最高点,眼看着相隔两堵墙外,江宁县衙的灯火仍然明亮!
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跃过去,只要再越过这堵墙,就可以达到前方光明的地点!
对方再猖狂,也未必敢再县衙前公然杀人吧?!
纵身一跃!
可是刚刚回头的那一瞥,打击了小陈的信心不小,现在对于高墙低墙之间的距离估算也出现了失误,跳过去时,竟然发现离得还有一截,自己落了下去!
糟糕!
大感悲观绝望的同时,他的身体也重重砸在地面!
此时,追了他小半个时辰的杀手也攀了高墙,居高临下地鄙视着他——
就好像一刻钟之前,踢倒了梯子的小陈一样。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
你现在,还能往哪里跑呢?
小陈一屁股坐倒在地,回头看看,苦笑。
现在没有一把梯子再让他攀另一堵墙了。
在往前看去,也看到了水井——
可是这水井并没有那些前朝古井悠久的历史,到现在还能从水井中打出清水,水味甘甜,水色明净,冬暖夏凉。
为了保护水井,金陵的乡亲们还非常注意井水卫生,井有圈、圈有盖、盖边有锁——
陈十一郎想要跳到水井中潜入水底也不可得!
算啦算啦,跑得太累了,不跑啦!
小陈很没有形象地叉着双腿坐在地,一点作为大唐文坛小明星的觉悟都没有,只顾着呼呼喘气。
刺客轻轻地如一只飞燕,从高墙落下,笔直地站在小陈的对面。
同样是追了这么久,跑了这么久,跳了这么久,对方竟然——
嗯,对方也不是神人,现在也在喘气。
小陈笑了笑,道:“咱俩都追了半天了,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何必要苦苦相逼!斩尽杀绝!”
“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
“敢问阁下——”
“一心杀我的,究竟是谁?”
“是圣人?是李丞相?”
“还是太子?”
“有没有李静忠什么事?”
陈成几乎把问四年前那群刺客的话,又问了一遍。
稍微不同的是,武惠妃已经死了,没有必要问。
仍然问了太子,可是现在的太子也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太子了。
心中感到格外荒谬——
妈的老子已经够低调了啊!
四年多的时间里,不出门,不闹事!
不写反诗!
不管谶纬!
不提“十年可为宰相”的传言!
更没有“反唐复陈”的虚妄行径!
我不过就是为了给老师的名声做点事,不让人有人借着他的声名招摇撞骗!
我做什么了我?
不过是参加了金陵的一些文娱活动,获得的一点点名气,只不过局限于金陵城这么大点地方,几百千人的影响力!
你们就像吸血的牛虻一样,稍微闻道一点腥味,就猴急猴急地追过来了!
凭什么!
对方吃过陈成一次小亏,不会再与他废话半句,提刀而来!
陈成从地爬起来,表示自己不会用这种窝囊的姿势死去。
站得笔直,并不伟岸的身躯如钢如铁,拍拍自己的脖子吼道:“来呀!对着这里砍呀!”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我便大慈大悲地成全你!
对方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冲着陈成那看起坚强、实际软得不能再软的脖子砍去!
片刻之间,就要你身首异处!
陈十一郎抬起左手,下意识地护在脑袋边——可这根本就是徒劳无益的,只能让你连胳膊带头颅一起被锋利的弯刀削下来!
一声清脆的响声!
杀手惊讶地发现,小陈的胳膊竟然没有被他切下来!
弯刀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撞了硬物,这人的胳膊竟然如铁一样坚硬,难道是传说中的铁手?
可是没容他思量,小陈眼中锋芒冷冽,弓步撞向前,另一只手重重地撞在他的腹部!
肚子好辣!
事实,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那里被锐利的东西刺破了!
如同被电到一般退后数步,满眼的不可思议!
陈十一郎,竟然有——
这么一手?
陈成摊摊双手,从袖口弹出的两只袖剑也在月光下闪耀着寒光!
我创立剑榜,是因为觉得我也有一天可以在榜有名。
你为什么会觉得,追了这么半天都没被你追的小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