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微光流入希兰度的灵魂中。起先是非常异样的,就像是一夜之间进化出了新的肢体一样,令人感到非常别扭。
触碰、接纳、使用。
很快希兰度努力地适应它,它是深度冥思下希兰度唯一能接触到的力量。随后,他重新开始应用自己的“知觉”,即他的灵魂视野。
一切都改变了。
这道微光“照亮”四周,他能发觉的信息比以往更多、更丰富。他能借着灵魂视野,感应到自己的体温、心跳,身旁酒水的新鲜程度,甚至可以辨析风的流向和虫蚁的爬行。
最特别的是,他发觉自己的灵魂尺寸比原先人身要大一圈,约莫有尺多高。
达乌德察觉到了希兰度的疑虑。
“这很正常。躯体和灵魂的进化程度是不等的。受限于你的生物本质,作为人类,终归是有极限的。但灵魂不一样,你可以锤炼自己的精神,让它变得茁壮又繁盛。哈……等你的灵魂强大到某个地步的时候,你会觉得你的躯体真是太羸弱可悲了……放轻松……这不是你的错。”
“就像……真正的圣山守卫那样?……强大的灵魂,强大的身躯。”
“这么理解是你的自由。”
希兰度注意到放在地上的木签,伸出手,试着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自他的灵魂与木签之间忽然出现一道纤细的白线,与那微光的形态相仿,连接着他的意识和实物。
当他幻想着将木签抬起的时候,白芒牵动,木签居然真的微微升起了一小段距离。
“我做到了!”希兰度十分惊喜,四处寻找着空气中的达乌德,“我做到了!”
“嗯嗯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达乌德对希兰度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它的声音渐渐消散,“我先走了,本来想提醒你某件事情,但我还是觉得,像人类这样的生物,要自己吃过亏后才能长记性……”
希兰度不做等待,他觉得自己恐怕不能离体太久,这可能和本体被酒精麻醉的时间有关,一旦他的身躯恢复清醒,灵魂也会随之回到体内。
于是他飞离房舍。他看到外面的埃利亚纳坐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庭院中央一个上了年纪的洒扫女仆。
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盯下去,没多久他忽然起身,大胆地走向她并且搭讪起来。
“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聊聊……”
希兰度不以为意,只当埃利亚纳精力旺盛,缺少陪伴。他仍然不太了解这个男人,也许回来之后,要和他好好谈谈心了。
穿过庭院,越过屋舍,希兰度看到人们在厨房里准备食物。他们在石灶上面架起铜锅,谈论着蒸煮的口味,如何满足女主人挑剔的胃口,取悦她无常的脾气。
飞离宅院,希兰度看到屋墙后的牲口棚里,一个上了年纪的杂役给几只猪铲着粪,他的动作僵硬又踟蹰,眼神麻木。而山坡下几个孩子正在田野里追逐蝴蝶,踩着破烂的鞋子欢声笑语。
天色已渐趋黄昏,双日向大地沉落,旷野中人影渐稀。农夫们从耕地中返回,家门口飘出面包的香味。
无数……无数,这一切对希兰度来说真实无比,仿佛他自身正在经历这一切,他现在的知觉极度敏锐。
甚至,依稀能感受到许多情感,喜悦、愤怒、忧愁……
还有……屈辱?
希兰度低头看到道路上一个特别醒目的人,他一边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一边骑马飞奔,驶向龙之国干道上一座驿站,洁白房舍有二层高,旁边马厩里豢养着几匹骏马。
从衣着发型上看,显然是居安无异了。
只见他径直冲到驿站门口,翻身从马上跳下来。
一个马僮见他行色匆匆,出声询问:
“老爷,您这是咋啦?”
“滚!”居安满脸是血,神情难看,“你这个白痴,离我远点!”
马僮被骂得无比委屈,哭丧着脸,牵着马走开了,不住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希兰度跟随着居安走进屋中。驿站一层是简陋的客厅,靠墙的地方摆着几张床铺,上面躺着数名沉睡的士兵。这些军士衣衫沾满,显然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居安即便是在现在这种焦急难耐的情绪下,也不敢妄动,生怕惊醒他们,只敢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去,推开一扇边缘的房门。
希兰度原以为他是要回自己的房间,但这间屋子显然不是用来工作或者休息。
墙上挂着一面铜镜,居安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那张明显挨过揍的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噢……龙神……龙神啊!……”他哀叹着,从旁边的水缸里掬起水,擦去脸上的血迹。他打开一个壁柜,拿出药膏涂在脸上,当红色油膏擦过面上青肿时,他不断地抽着冷气。
“该死的戴芙洛……该死的野人……”居安反复咒骂。
对着镜子,他感到有些自我良好,血迹擦拭之后,总算有点像人的样子了。
“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他咬紧牙关,“这些个混蛋……这些看不起我的人……”
此时,希兰度的灵魂感受到了淡淡的引力,将他往自己的身躯拉扯。
他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若是在这关键时刻回到了自己的原身,那一切不就……
眼下他只盼望着居安早点停止自怨自艾,帮他定位那封信的位置。
“相信你自己,居安,你能玩到那个女人。”他看着铜镜,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摆出一个自信的神色,“他们都会正视你,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值得拥有一切。”
那股引力不断将希兰度往宅邸的方向牵扯,他焦急地等待着,但居安不仅没有动身的样子,反而对着镜子开始说话。
“这很简单。”居安揉顺自己的头发,“我将一切事情告诉给阿提克斯大人,他会相信的,有了那封信……圣月期间,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加倍关心,肯定是这样的,哪怕是戴芙洛……也不可能逃过一劫。”
他迷醉地说着。
“她会锒铛入狱,她会承担罪过,我到时候倒要看看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她会不会求我?”他握紧拳头,沉入幻想,用力在台上敲了一下,“真是个贱女人,非要到这种时候才肯求我,我立马就拒绝!让她后悔为什么没有一早就接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