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克港的夜晚寒冷无比,冷硬的月像削圆的雪山立在穹顶。
那个人被黑色的大披风包裹的月光都渗不进去,只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无处不在的寒冷在争夺夜晚的舞台。
势均力敌。
“您好,先生。”夜巷门口的人带着面具,穿着宽松的黑色衣袍,无法从体型和脸这些特征判断他是个什么样什么年纪的人,就连声音也很古怪,无法分辨男女。
“知道您经常来,还是请您出示一下。”他扬了扬手臂。
黑色披风包裹的人没有抬头和动作,只是后背的披风忽然撑起了一个包,像是有什么怪物要出来。
那个撑起来的部位扭动了一下,从披风最底下探出来。
一条深红色的树枝。
“请进,先生。”夜巷门口那个人欠身,做了个请进的礼仪手势。
深红色的树枝收回到黑色披风里,鼓起来的一块也干瘪下去。
他叮叮当当的走进夜巷。
诺华德每一片岛屿上都有夜巷,这里是猛鬼们的地盘。
夜里,才是夜巷最繁华的时候。
没有人叫卖,但是街道两旁都有戴着面具分不清男女的人把可以折叠的架子从背上拿下来,放在地面上。
肉,植物,刀,剑,枪,稀奇古怪,琳琅满目。
从两三米高的巨人,到不足一米的侏儒,从巷北,到巷南。
在诺华德,这里叫猛鬼街,夜巷。
猛鬼街与典狱司,深海黑暗中的皇帝与高居海上的天神。
鬼与司,也向来不死不休。
只有爵士才能在猛鬼街与典狱司的档案中留有痕迹。
只有他们才能留下这些档案,也只是靠这些寥寥几语的文字,才能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万顷海流东去,匆忙的留下一些水渍与浪花,转眼埋没了痕迹。
只有那些洪水海啸与巨浪才能留在别人的记忆里。
谁不是活在别人眼中呢。
狄蒙以前有时候也这样想,谁都是活在别人眼中的。
想想也是悲哀,多少人成为了爵士,以为可以胡乱着笔挥墨自己的人生。
可还是活在命运里。
只有爬,爬,爬。
爬过血流成的汪洋,尸骨做的礁石,以及一个又一个荣耀垒砌成的彼岸。
只是汪洋过后还是汪洋,礁石过后还有礁石,彼岸过后依旧是彼岸。
狄蒙觉得真正的自由不在人间。
所以他在诺华德十二个月的冬天里找春天。
还有世界的尽头。
“找特摩耶。”裹着披风的人找到一个一直在夜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行走的人,伸出惨白的手掌,把两颗银色的圆润珍珠放到了他的手里。
他们是指路人,赚的是这个钱。
指路人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有高效率的肢体动作,他拿过一颗珍珠,迈动自己的步子,裹着披风的人一路跟上。
直到一个院子前面。
院子不大,装潢简单,有着夜巷独有的深邃黑色。
一般住户前是不允许有货摊的,虽然街道上人来人往,但门口很清净,很少有人驻足停留。
指路人拿走另一颗珠子,继续漫无目的的行走。
披着披风的人穿过幽长静谧的甬道,直抵院门的心脏,轻轻的拉动黑色的门环,铁锈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响。
“特摩耶没有朋友也只想养老,远道而来的朋友无论有什么事也请从院门出去。”一种青年而又沧桑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繁华的口吻穿透过破旧的铁锈从寒冷的空气里冲出来。
“我暂时需要你的一次帮助,特摩耶。”披着披风的人终于摘下自己的头套,惨白的脸颊在夜色里像个枯萎老去的厉鬼,黑色到了脖颈的卷发一点点的飘动。
狄蒙?腓力热。
空气和时间好像被寒冷冻住了一会,屋子里面传来鞋子拖沓地面的声音,院子的心脏在老旧的铁锈摩擦声里缓缓打开。
那是个青年人,衣衫整洁却看上去颓然无比,须发一丝不苟却好似老态龙钟。
“你不是说过不会再来找我?”特摩耶倒了两杯酒,在火炉上暖好的,递了一杯给狄蒙。
“我解开这些之前,我说过的。”狄蒙举起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抬了抬自己的腿。
四只金色的圆环和两条钢丝。
“它们还在束缚着你。”特摩耶用酒暖了暖手,喝了一口。
“要解开的不是钢丝,所以我已经解开它们应该被解开的东西了。”狄蒙在旁边的酒架子上拿了方糖和小柠檬,把方糖放进去小柠檬挤了些汁液,喝了一口。
“你的耳环。”特摩耶从木制的床身上摸索了一会,拉开一个夹层,里面有个木盒子,狄蒙打开之后里面还是两个金环。
不过是扣合在一起的,可以打开。
“万一当年他们连我脑袋都锁上了可怎么办。”狄蒙打开那两个金环戴在自己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