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地光逼近，房屋崩塌，井盖迸发，人们如一只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赤身裸体，四处逃窜，但更多地是被房屋砸落黑暗，被地裂陷入深渊。

恐惧笼罩整个世界。

灰暗中，方成好像听到了方登的呼喊。

方大强拉着他一路逃窜，在天灾面前，他们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力，生命从此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

方成看着一栋栋倒塌的大楼，看着一个个在他眼前消逝的生命，他感觉，他的呼吸像是被人揪起来了，揪成一根细细的长长的线，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一种永恒的痛苦。

方登。

方达。

“妈。”

李元妮一回头，就看见窗户上的方登。

“来啦！”李元妮嘶喊着，就要去救孩子。

“你干什么？”方大强一把拉住李元妮，李元妮倒在地上，就看见方大强冲进巨兽的血盆大口。

不知过了多久，天灾好像发了善心似的，暂时饶过了这些渺小的生命。

整个世界都是无声的。

李元妮无助地站起身，看着周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看到赤身颗体的男人女人拥抱在一起哭，但就是听不到他们的哭声；她看到幸存的人们在呼唤着亲人的名字，但她听不到他们的呼唤；她看到有人在搬动着乱石，但听不到他们众志成城的呐喊。

她全身都是灰裹着，眼睛也是黑的。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的眼睛是亮的，是会发光的，她笑着对方大强说话的时候，眼睛是发光的；她看着方登方达玩闹的时候，眼睛是发光的。

但今天过后，她的眼睛，可能不会再发光。

“滋滋滋……”

沦陷在李元妮情绪中的方成好像听到了灰暗深处传来一阵电流声，但很快又被李元妮的情绪淹没。

“大强……”

李元妮手忙脚乱地拨开地上的碎石碎砖，嘴里发出如同断裂的二胡呜咽的话语，仿佛在很近的地方，又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的，在这片无声的世界里漂浮着。

大雨稀稀落落地落下来。

碎砖顽强地生长在大地上，隔绝了里面微弱的生命。

“老天爷！”

李元妮发出一声大喊。

泪水糊住了她的眼睛。

方大强的尸体还是被挖出来了，打破了李元妮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绝望的负面情绪笼罩着方成，让方成感觉难以呼吸。

“这有孩子，还活着，快来人呐……”

远远地，李元妮听到一声大喊，她心里的希望又重新燃起来，一跌身急忙跑过去。

是方达。

方达还活着。

绝望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李元妮的眼睛都湿热起来，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跟方达说话，只是说话的嘴唇在发抖，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达。”

“妈，我想出去，我不想在这呆着了。”缝隙里，传出方达带着哭腔的话。

“乖，别哭啊，妈在这儿呢，妈这救你出来啊。”

“我的胳膊疼…疼死了，我想出去，妈妈。”

“别哭，别哭，妈在这呢，你姐呢？”方达每说一句话，李元妮的心就疼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