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忍住摔东西发泄的冲动,吼道:“秦鸣!”
腰间佩剑的墨衣男子健步从屏风后走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瞪了眼单膝行跪安礼的秦鸣道:“方才朕问你,你为何不答话。”
“臣见陛下看着天外,以为不是问我。”
“这里就我跟你,朕还能问谁。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滚出去把德福叫进来。”
没等秦鸣有动作,殿门就映出一个身形轻扣门扉道:“陛下是在唤老奴?”
“进来吧,偷听之后也不作作样子。”
德福用宦官特有的尖锐嗓音嘿嘿道:“老奴只是耳朵比常人好用些。”
“既然你都听到了,不妨说说你对周道登的看法。”
德福继续发出他那谈不上好听的笑声道:“周老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对一些不可言喻的规矩都知之甚详,但他却太过安分守己,殊不知这种不近任何一党的做派更容易引起众多猜忌,不敢招惹任何一党又使得陛下对他持以鄙夷。
按理说,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早已看淡生死,之所以周老行事多有顾忌,无非心中有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坚守。
一是声誉,二是家人。
不论周老在位时担不担得上好官二字,却也做到了清廉守己,之所以被朝中孤立,是因为他不想参与党派之争而毁掉自身清誉。
而对谁都忍让不得罪,应该是唯恐留下祸根危及身边人。”
“最近周道登屡次寻着各种由头有意无意的向朕奏对,看来是想通了什么。”
“从今次敢向陛下进言殿试一事来看,周老确实和以前发生了些变化。”
“放做以前,他屁都不敢放一个。”朱由检轻笑后又看着德福继续道:“你挺适合做官,可惜是个太监。”
“老奴从不认为当太监有何低人一等,相反的,我还需感谢这个身份。如若当初没选择割掉胯下赘物来进宫当职,老奴现在不过是饿死路边的一副枯骨。”
朱由检点了点头,心想着:我这个可不是赘物。
另一边,周道登带着朱由检的口谕回到太和殿,临时改题的通知不意外的引得一片哗然,而周道登给出的解释很简单。
“这是陛下的命令。”
除了些许学子脸色难看之外,大多数还是腹诽几句后就当无事发生。
最角落的吕梁则是遥遥的对着史明挤眉弄眼,按照他后来的解释他这是在表达对史明的好感……
见学子们陆续动笔,史官看了眼石刻撕掉作废的一页,将时间改为辰时三刻:八名大儒寄以众学子祝愿,闻笔墨之芳香,崇祯年间的首次殿试终得正式开首。
“第十也出来了,蒋忠临。”
“把他的名次取消,往后提一位上来。”
“这……”
周道登语气平淡道:“陈大人,或许学生们不知道临时改题的原因,你难道不知悉?
我没记错的话,他是温体仁的学生吧,听说温体仁作为礼部尚书,陛下命题的时候曾跟他有过探讨。”
国子监四品司业陈铎皱眉道:“仅凭这点也不能断言是温大人泄题吧?更何况已经换更题目,如何还能谈及作弊。”
周道登冷笑道:“同样的,也不能排除温体仁的嫌疑,李大人这么替他辩护,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老说笑了,秉公办事而已。”
“即是秉公办事,为何坚持要给这篇文章评最佳。”周道登指着手上的答卷疑惑道:“除你之外,只有两个人评为佳,其他人包括我只觉得一般,而好几篇明明属于上乘之作,却因为你评为最差而名次偏后。
虽说学不同而论不同,但要知道最佳和最差两个评级一直形同虚设,再出彩也是得个佳而已,这是怕学生自满;再差也不会评最低级,这是不打击学生的傲性。你当真觉得自己配得上秉公二字?”
陈铎当众被周道登奚落,脸色憋得通红,李少卿见状只好充当中间人笑道:“陈大人或许太久没当考评所以有些东西就生疏了,既然如此就取消蒋忠临的名次,将第十一名的……”李少卿拿起考卷看了眼名字又继续道:“将第十一名的史明提进前十。”
周道登点了点头,大致上又核对了一遍才道:“若无其它,就将这十张答卷上呈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