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席开始，一巡酒下来之后，该听的该说的客套话都已经表现得差不多，感受到这些领导从热情到冷淡的转变，史明只好找了个理由走到后边的庭院看着月色。

“我就知道你不是出来尿尿，你是讨厌跟那些老头子在一块，我也不喜欢，闹哄哄的。”

跟在史明身后的潇潇撅着嘴蹦了出来。

“就你机灵，我不是让你别学我说这些糟词吗？哪有淑女该有的样子。”

“当淑女好累哦。”

史明下意识想伸手探上潇潇的脑袋，却发现这小丫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踮着脚尖也只能触及自己胸口的矮娃娃，自己半蹲着抬手已经够不到小丫头的脑袋。

潇潇吐了吐舌头，主动的弯下腰把脑袋埋在史明的手掌下。

“哥哥，那几个大人说的话是真的吗？现在很多地方都在打仗？”

史明点头道：“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侵占我们的家园，掠夺我们的粮食，你觉得我们是该反抗还是该逃跑。”

潇潇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他们很厉害吗？”

“应该吧。”

“不要做没把握的事，这是你教我的。”

“可是如果逃跑会被其他人嘲笑呢？”

潇潇满脸认真道：“这不是逃跑，只是现在打不赢，等以后能打赢了再把失去的东西慢慢夺回来。”

史明轻笑着没有接下这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乃至所有大明百姓即将要失去的是什么，再想想那些高喊“反清复明”的义士，或许跟着满清分食明朝江山的时候就有他们的一份力。

饿肚子的感受是可怕的，天降大旱而致粮食欠收，朝廷却因为内外纷争不得不强行缴纳税收以支撑军队所需的军粮，当个人利益与家国利益发生冲突时，很多人就被迫的放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反抗暴政’、‘劫富济贫’只是他们活下去的理由。

“但确实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但也要活得开心，就像所有人都给我说女孩子要当淑女，所以我学会了女红，学会了写字，却发现所谓的淑女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或许我适合做个野丫头。

但我觉得，只有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才会真的开心。”

“那就让淑女去她姥姥家，我们家潇潇不需要当淑女给别人看。”

饭局结束得潦草，东坪县的领导们在知悉史明不在京城任职而是被派去当地方官后，无一不打消了奉承的念头。

老摔也大概从饭间的谈话听出史明未来的处境，难得的表露出担心之情，回到家里后对着天空骂骂咧咧。

如果不是看到他那双比月色还清亮的眸子，史明还以为他又喝多了。

潇潇一向很早入睡，少了能陪自己聊天的人，史明只好坐在门槛上听蛙鸣，要看那一弯白月已经快到头顶才打着哈欠准备上床，却看到老摔的房间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在门口听了许久，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史明以为是老摔睡着了却忘记熄灯，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时刚好对上老摔的锃亮的目光。

画面有些尴尬，史明只好先出声道：“这么晚还不睡？”

老摔避开史明的目光，抚摸着手上的牌子道：“我在跟祖宗告书，要过一会才能睡。”

史明这才发现桌子上摆着好几个灵位，虽然有一些已经褪去了木色变得黝黑，但依旧干净得不染一丝灰尘。

史明对着灵位躬身跪拜，又点上一根香烛才问道：“以前我怎么没看到这些牌位，最近才摆上去的吗？”

老摔摇头道：“一直放在这，只是我怕被日头侵蚀就用布匹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