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江边,仿佛是夜的尽头,一道娇柔弱小的身影,孤单无助,在两膝间埋首哀哭,风雨惊涛,同声同泣。
迷途幼子,仿佛因夜色沉沦,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流泪枯坐到天明,待阳光照耀归途。
尘世总有悲欢,阴阳皆不例外。
“想不想看看?是谁在哭?”一声叹息在少女耳边响起,程伟轻声细语,唯恐惊扰到孩子。
方静兰无声点头,箍着男人的手臂,勒的更紧了。
一丝玄气涌入少女口中,程伟迈步向江边走去。
几分钟后,一把伞在江边撑开,少女泪流成河,为哭泣不止的幼儿遮风挡雨。
“为什么要哭?”程伟轻轻下蹲,伸手替男孩擦掉脸上的泪水,放在嘴里尝了尝,泪,依然咸涩。
男孩的脸,温暖纯净,泪水仍在不断涌出,哽咽声稚嫩清脆,“叔叔……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男孩侧头看着替他撑伞的方静兰,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娘说,学堂是先生教书育人的地方,不可以打扰哥哥姐姐,温习功课。”
“是个好孩子,娘呢?”
“家没了,娘和我被一群人扔进河里,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以前只要我一哭,娘就会抱着我,这次哭了好多天,娘都没找到我。”
程伟将男孩抱在怀里,再次替他擦干眼泪,“家在哪?”
男孩指向堤外的红旗中学,泣不成声,“家以前在学堂下面。”
程伟眉头紧皱,怒气满胸,看着方静兰,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六月初的时候扩建操场,挖了一棵树,下面有两具尸骨,我没敢去看,不知道他们把尸骨扔进沧浪江了。”方静兰的泪水,犹如江河决堤,奔流不停,比男孩哭的更凄惨。
和颜悦色替代满脸怒气,程伟握着男孩的手说道,“叔叔这就把你和你娘找回来,送你们回家!”
男孩主动抱着程伟的脖子,纯真绽放,“叔叔先找娘,再找我,好不好?”
“好!”
程伟还没来得及将孩子放下,方静兰便伸手接住,撅着嘴说了句‘小心’后,抱着孩子又哭又笑。
“抱他,是你的福分,二十年后,你能主事一方,缘于今日跨越阴阳一抱!”程伟毫不犹豫的褪尽内外衣,一头扎进沧浪江,心路在江水中蔓延,指向四处散落的遗骨。
十来分钟后,几束灯光在江堤上闪烁,数声‘方老师’此起彼伏,刘奎方领着一群男老师,前来寻找失踪少女。
方静兰看着怀中的孩子,左右为难,终究不忍众人为她深夜奔波,大声喊道,“我很好,你们别过来,待会我和程哥一起回去!”
一行七人跑的更快了,生怕无知少女被程伟占了便宜。
片刻之后,数道灯光照在方静兰身上,众人再无一丝喜意,鸡皮疙瘩布满全身,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此时的方静兰,怀中空无一物,右手仿佛抱着空气,左手不断的指向刘奎方等人,脸上挂着泪痕带着笑,温温柔柔的说道,“这个是刘校长,这个是王主任,带眼镜的是丁主任……”
“方静兰,你醒醒!”手电筒已被
捏出了四个指印,刘奎方打断方静兰的胡言乱语,暗地里不停念叨,“我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培养的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一定要树立孩子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社会观,要用科学去解释一切!不能靠喊妈、来解决问题!”
方静兰看着刘奎方一行人,满脸幽怨,丝丝寒气从言语中冒了出来,“扩建操场时,挖出来的两具尸骨,被你们扔进沧浪江了?”
“妈呀!有鬼!”一道壮硕的身影扭头就跑,只是一瞬间,就消失在夜雨中。
剩下的五位老师,腿脚发软,紧紧团结在校长周围,刘奎方退无可退,再以厉喝壮胆,“方静兰!把你的手放下!你是人民教师!”
方静兰眉头紧蹙,一脸为难的说道,“没人抱,孩子会哭的。”
有男老师肝胆俱裂,跌倒在地,六个男人顿时乱成一团,在泥浆里滚来滚去。
方静兰终于醒悟过来,现在的状态有点吓人,连忙替怀中的孩子辩解,“刘校长,你们别怕,他很可爱,对人很和善。”
六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只要你还知道谁是校长,我们就不怕!
喧闹归于平静,方静兰轻轻述说事情起因,时不时的安抚孩子几声。
刘奎方远远的听着,一脸阴沉,心有不甘的问道,“小程入江后,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
方静兰点头说道,“江水太急,遗骨应该被冲到下游了,程哥肯定在下游冒头换气。”
六个人再度陷入沉默,只有方静兰不停的对着空气说话,气氛再度尴尬,信与不信,只有等程伟回来,才有定论。
壮硕身影去而复返,带回十来个男生,重新出现在江堤上,大声呼喝壮胆,刘奎方连忙让丁主任带队返校,只剩五男一女的江边,更见沉寂,唯有风雨惊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