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还没制作出来,队伍便缓缓停下来了,驻军的命令是江老将军下达的,队伍中坚持不下去的不只是杨淑妃,已经有很多老弱掉队了,大军停下,正好还能等一等他们。
杨贵妃及赵昺等人的安排自然不用赵昰操心,即便是他也有人安排好帐篷等物,只不过赵昰却没心思吃饭睡觉。
由江镗护卫着,赵昰走出专属于皇室的队伍,来到前方士子队伍之中,这些士子中的领袖,都是赵昰通过舅舅亲自招揽的,每个人他都面谈过,一共有三十六位他认为合格的士子。
这三十六人和舅舅一起,又招揽了四百三十二人,组成了这个接近五百人的士子队伍。
不是不能发展更多的人,而是这些人都有一些赵昰需要的特性:忠贞不渝、通晓变通之道、能言善道。
赵昰来到队伍中,立刻受到了众人的拜见及欢迎,三个月的接触,这些人都知道,赵昰是一位有志驱除鞑虏恢复山河的王爷,这正是他们希望的,也是他们愿意追随的。
众人围绕着赵昰分开坐下,赵昰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望着眼前四百六十八名士子,心中充满力量。
他要做的事情,放在前世很常见,便是每一个形成规模的公司都会进行的新人培训。
“经过一天的跋涉,大家一定累坏了,我也很累,我也想休息,但我想了想,我觉得我还不能休息,还没到我可以休息的时候,山河破碎,家破人亡,就在我们身后的临安城,伯颜率领的蒙古大军,已经对临安城进行了包围。”
“明早,天一亮,天子,我的血亲弟弟,将会跪在路左,向蒙元行降国之礼。”
赵昰停下来,静静的感受身前士子身上的愤怒,在不远处,有禁军汇聚过来,赵昰看到了江老将军的身影,看到了杨镇的身影,看到了舅舅的身影,甚至看到了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多的身影汇聚在一起,悲伤、愤恨在整个场域中积累。
“从明天开始,有人会说,大宋没了,蒙元胜利了,我们是奴才了,我们是奴隶了,我们是两脚羊了。”
人群中,失落者流下悲伤的眼泪,有人露出迷茫的神色。
“我说不,大宋是天下百姓的大宋,大宋是所有华夏后裔的大宋,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我华夏子民,不能为一人一姓之降而降,不能因一家一族之败而败。”
下面的年轻士子涨红了双眼,有人想呐喊,想跟着发声,但他们都没有这么做,而是望着赵昰,死死的盯着这个矮小的家伙,他们要听下去,他们要继续听下去。
“何况,我便是这一人一姓,一家一族中的一员,我有权利,有义务,有责任代表赵家发声。”
“我要呐喊,我要宣言,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赵昰不会跪在临安城门前的左道旁,我赵昰,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做亡国奴。”
“轰~~~”
仿佛一道阀门打开,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被一句话劈开,混乱、恐怖、愤怒全部消失不见,仿佛一道光招进脑海,照进了江老将军的脑海,照进了杨贵妃的脑海,照进了江钰的脑海,照进了每个人的脑海。
“不做亡国奴。”
“不做亡国奴。”
“不做亡国奴。”
越来越大的呼喊声汇聚在一起,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十万个,所有人一起呼喊,呼声震天,甚至远远的传入临安,惊醒了一城人,也惊哭了一座城。
等人们渐渐冷静下来,所有人望向赵昰的目光都不同了,之前,人们的希望在将军身上,在淑妃身上,可从这一刻开始,人们的希望都在赵昰的身上。
赵昰抿抿嘴,他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能有一个好的目标在此刻竖立起来,那么之前形成的凝聚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大打折扣。
他用力的咬破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从激动与恐惧中抽离出来,他开始专注,仿佛进入了片场,仿佛在给演员讲戏,他调动自己的精神,自己的力量,甚至自己的灵魂。
他必须承认,哪怕在之后无数次演讲中,他从未如这一次一般畅快淋漓,也从未如这一次一般影响深远。
在他年老之后,老的开始怀疑这世界有鬼神之后,他觉得,这一次,一定是华夏民族中那些神圣的灵魂、不屈的灵魂、倔强的灵魂为他加载了力量,为他壮大了精神,否则:
何以平凡如他,可以影响一个时代?